葉星從包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
“擦擦。”
吳鳳花看了看葉星手裏那繡着紅梅的白色手絹，搖搖頭。
“俺不用，嫂子你自己用吧。”
葉星把手絹塞進她手裏，拉住村裏一個大娘，詢問周老爺子家的住處。
那大娘看着她滿臉的驚訝。
“你找來順大哥啊？你也聽說他家的事兒了？”
葉星還是第一次知道周老爺子的全名，周來順嗎？只是這大娘的後半句話是什麼意思？
“大娘，他家出啥事了？”
大娘重重的嘆了口氣。
“還能有啥事兒？他那個兒媳婦兒啊，早就不想要來順大哥了，這不是前幾天那女人家裏的弟弟要娶媳婦兒，她就鬧着讓來順大哥拿錢，不給拿錢就不跟他家那小子過了，之後來順大哥沒辦法，把自己手裏的那點兒補貼金全拿出來了，結果這沒幾天，他那個兒媳婦兒就鬧着要把他趕出去，來順大哥昨天都走了，一個人坐在那山溝上頭坐了一天，村裏人怕他出事，把他又送回家了，可他那個兒媳婦兒還在鬧呢。”
葉星聽的臉色陰沉，周老爺子那樣鐵骨錚錚的人，臨老了，居然被一個鄉下女人給欺負成這樣。
“大娘，老爺子家是哪戶啊？”
大娘也不知道葉星是誰，只是周來順現在太可憐了，她見着人就想多說說。
葉星跟吳鳳花跟大娘道了謝，徑直朝着周老爺子家走去。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女人尖銳的叫嚷聲。
“周狗子，我告訴你，今天這個家裏我跟你爹只能留一個，要不他走，要麼我走，你選吧。”
伴隨着這道聲音的，還有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
葉星腳步頓住，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去。
隨後便是男人不住的嘆氣聲。
“唉！唉！你這人……唉！”
“好，周狗子，你不忍心趕你爹走是不是？行，我走……你再給你孩子找個娘吧。”
又是那道尖利的聲音。
吳鳳花的拳頭都捏緊了，直接就要衝進去，葉星握住她的手，對她搖搖頭，讓她再等等看。
果然，周老爺子的聲音終於響起。
他聲音沉冷，一字一句道。
“行了，你不用鬧了？我走，這麼些年了，你惦記我手裏的糧票跟錢，現在終於都給你拿出去了，所以你是一刻也不想等了。狗子，我養了你一場，今天，這父子情分也就算斷了，我以後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就是死在外頭，也不用你給我收屍。”
“爹！”
無奈心虛的聲音，可也只叫了這麼一聲爹，竟是再說不出其他話。他只是不斷的偷瞄着他媳婦兒，希望媳婦兒能回心轉意。
可這個女人心是黑的，哪兒會有什麼良心發現，她走到周老爺子身邊，一副鬥贏了的囂張模樣。
“爹，既然你這麼說了，那之前娘死的時候備下的那口棺材，那我也就不給你留着了，之前鄰村那個木匠說那口材給二十塊錢呢，你孫子要上學，就給他留着做學費吧。”
“這一巴掌是打你不敬長輩，啪！”
又是一巴掌下去，那個女人直接被打倒在地，她難以置信的看着周來順，捂着臉大叫着。
“你……敢打我？”
周老爺子不理會她的撒潑，一把把她拽起來，再次揚手。
“爹……”
周狗子急了，衝過去就想保護他媳婦兒，但對上週老爺子冷冽的眼神，一向性子軟和的他，下意識的閃躲。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
“這一巴掌，是打你自私自利，心思不正，把我們家都給攪散了。”
“爹別打了，你要打就打我吧。”
周狗子直接在周來順面前跪了下來，對着他猛的磕頭。
葉星輕輕的把大門推開了一條縫，裏面的場景盡收眼底，她看着周老爺子搖搖欲墜的身體，心中擔憂。
她要推門進去時，卻聽周老爺子再次開口道。
“你雖然就不是個過日子的，但我這個眼瞎兒子偏偏喜歡，甚至爲了你這麼個東西，要把我這個親爹趕出去，好……好啊，我成全你們，今天我從這個門出去，就跟你們，再沒有任何關係。”
周狗子的頭貼在地上，身子顫抖着哭泣，可是卻沒有說一句挽留他爹的話，院子裏哭喊的那兩個孩子，竟也是全都看着，沒人過來說一句爺爺你別走。
周老爺子慢慢轉身，身子比剛纔更爲佝僂，他沒有進屋收拾一點兒自己的東西，他真的是什麼都沒拿，孑然一身的準備離開這個家。
或許，離開家，他就沒準備活着了吧，所以什麼也不需要帶。
不過他走了幾步，走到門口時，腳步突然頓住，眼睛看着站在門外的葉星跟吳鳳花。
他乾裂的的嘴脣微微扯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對葉星笑一下，可是嘴脣太乾，直接扯破了，有殷紅的血冒出來，顯得尤爲刺眼。
“丫頭，你怎麼來了？”
葉星跟吳鳳花邁進門檻，吳鳳花趕緊過去扶住周老爺子，葉星則走到他兒子周狗子面前，直接一腳踹在他的肩膀上。
“你還是個男人嗎？老爺子一生傲骨，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都活下來了，沒想到最後竟是要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給逼死了，你可真是有本事啊。”
周狗子本來想爬起來，但聽到葉星那一句句的話後，他身子終究軟了下來，只是搖着頭說自己沒有。
葉星一腳一腳踹在他身上，整個人都憤怒的要失去理智。
混賬東西，周老爺子那是曾保衛過國家的英雄，居然被這樣欺負，最讓人心寒的是，這個欺辱他的人，還是他的親生兒子跟兒媳。
周老爺子的兒媳婦兒看到自家男人捱打，居然也沒敢上前，她見葉星穿的很好，而且此時也處在憤怒的邊緣，她怕自己也會被波及，就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