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啊,沒想到現在還能喝到這種酒,不過,友誼商店買進口東西需要外匯券,你從哪兒弄到的?”
“哦,就是拖朋友弄到的。”
葉興榮臉色一凝,忽然把手中的酒給塞給葉星。
“我不喝,你拿去退了去?還有,不要隨便找人幫這種忙,找人幫忙這都是人情。”
葉星被他的反應弄的楞了楞。
“爸,你怎麼了?”
葉奕恆跟楊舒雲也都看着葉星,葉奕恆問道。
“你……是誰幫你的?”
被他們看着,葉星忽然又開始緊張,她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爲什麼剛纔還很好的氣氛一下子變得這麼凝重。
“星星,你那個朋友,是誰呀?這外匯券太難弄了,能弄到的那都是有些人脈的,你不是纔回京都嗎?我們以前的那些朋友親戚們早就不來往了,況且,就算來往現在的他們也幫不了你,你那個券到底是從哪兒弄的?”
葉星沉吟着,小聲說道。
“就是一個朋友,我……愛人的一個戰友的朋友,他們家住在大院裏,所以他幫我找人兌換的。”
葉星說的特別坦白,因爲她被父母的態度弄的心裏忐忑。
“這……怎麼了嗎?”
“你愛人?戰友?”
三人同時一臉震驚。
葉興榮沉聲問道。
“你愛人不是農村種地的嗎?他怎麼會有戰友?”
葉星趕緊道。
“他是轉業回村裏的,以前……也當兵的。”
楊舒雲跟葉興榮對視了一眼,兩人明顯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楊舒雲拉住葉星的手。
“來,坐到媽身邊來,星星,你真的找了個轉業軍人?可是,他不知道你的成分嗎?爲什麼會願意跟你結婚?”
葉奕恆在一旁道。
“媽,你看你這話說的,葉星長的那麼好看,況且也是我們家嬌養出來的大家閨秀,找了個泥腿子本來是葉星委屈啊。”
楊舒雲嘆氣。
“今非昔比了,現在我們就是小老百姓,哪兒那麼多配不配的?”
她拉着葉星的手,真的是什麼也顧不得喫啊,她問道。
“那你丈夫對你怎麼樣?葉星,你性子從小就倔,別太跟人家擰巴了,你已經不是大小姐了,知道嗎?凡事過日子兩個人都有商有量的,這樣日子才能過好。”
葉興榮也看着葉星。
“那你丈夫你們一起來了京都,現在找着工作了嗎?”
葉星剛要說自己在上學,外頭又有人敲門。
楊舒雲要站起來,葉星按着她的手沒讓她起來,她媽的腰好像不好,每次站起來都很艱難。
葉星把門打開,就見門外站着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那男的矮胖矮胖的,女的也五大三粗,兩人抱着膀子看着葉星。
“你就是她家那個纔回來的閨女?”
葉星迴頭朝屋裏看了一眼,直接邁步走了出來,把門關上了。
“你們有事嗎”
這兩人一看就是來找茬的,眼睛都快吊到天上去了。
“就是你剛纔欺負我媽來着是吧?”
葉星皺眉。
“你媽是誰?”
“就是剛纔進來的人,我媽好心好意的來看你媽,你居然罵她,有沒有點兒良心了?”
“所以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那女的一甩自己的兩根鞭子,鄙夷道。
“果然是個沒文化的丫頭,我告訴你,我哥可是京師院的大學生,將來是會分配工作的,你得罪不起,我們來是來接受你賠禮道歉的,好好給我哥,給媽道歉,我們考慮放過你。”
葉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這到底是什麼奇葩,她看向那個矮胖的男人,真是影響市容,偏偏他自己好像覺得自己很牛逼,看葉星的眼睛充滿了得意。
身後的門被拉開,楊舒雲急切的把葉星拉到身後,看着那個矮胖子,陪着笑臉。
“小朱回來了?剛纔的事是我女兒不好,我替她給你媽媽道歉,她不懂事,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葉星去拉楊舒雲,楊舒雲卻用力的摁着她的手,不讓她動。
屋裏傳來葉興榮的嘆氣聲,葉奕恆也走了出來,他在葉星耳邊小聲說道。
“去年那個胖子考上了京師院,從那以後胖嬸兒在這個院子裏就橫着走了,沒人敢招惹他家,京師院很難考,從那裏畢業的人都是會分配工作的,而且有些是能進體制的,所以誰也不願意得罪他們。”
葉星看着葉奕恆着急卻又退縮的樣子,抿了抿脣。
“你不是很橫嗎?現在才知道怕了?知道道歉了?我告訴你,晚了,楊嬸兒,你道歉可不管用,我媽都被氣病了,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所以還是讓你女兒去我家跪下給我媽道歉吧,不然可就別怪我們了。”
這院子住的人多,本來就不隔音,院子裏鬧了這麼一出,很多人都出來了,有人想上來勸架,但被家裏人攔着,還有人在小聲議論。
“這楊舒雲家平時都很隱忍,今兒這是這麼了?怎麼還跟胖嬸兒的兒子槓上了。”
“這她們能佔到便宜?那可是大學生,咱這院子裏唯一一個本科大學生,人家畢業就分配工作了,到時候再找她們麻煩,她們日子可怎麼過呢?”
楊舒雲眼中有忌憚跟畏懼,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便再次上前,彎着身子道。
“我女兒小,她不懂事,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了,我去,我去給胖嬸兒道歉去。”
那個矮胖子居然直接伸手去推楊舒雲。
“你這個老東西以爲自己是誰呀?你道歉管什麼用?我告訴你,我就讓她道歉去,什麼時候我媽氣消了,這事兒纔算完。”
葉星趕緊衝過去扶住楊舒雲,然後直接擡手,用力推在那矮胖子身上。
那胖子沒防備她會突然動手,被葉星推的踉蹌後退了兩步,摔倒在第。
那女的怒道。
“你敢推我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葉星查看了一下楊舒雲的情況,見她沒什麼事,這才轉向那兩兄妹。
“一個京師院的學生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考上的是京大呢,看來當青蛙是你們家傳統啊?考個京師院值得這麼囂張嗎?全京都大概一多半的考生都能上的大學,你得意什麼?囂張什麼?臉皮怎麼這麼厚呢?還嚇唬人,信不信我明天就去你們學校把你們的光輝事蹟給你們宣傳宣傳?”
那個女孩看向地上矮胖子,見他臉上有點兒緊張跟心虛,到嘴的讓葉星儘管去的話沒敢說出口。
她跑過去把矮胖子扶起來,怒道。
“我哥是大學生,你是什麼?一個剛回來的人,你不會是鄉下剛回來吧?種地種傻了吧你?”
葉星沉聲道。
“我是從下鄉回來的,但我是響應號召去建設祖國的,你們呢?你們做什麼了?在這兒仗勢欺人嗎?”
周圍鄰居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那矮胖子可能覺得有點兒丟面子,他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那個女人給踹倒了。
他是大學生,這個面子他得找回來。
“對,我是沒考上京大,但師院也是本科院校,你呢?你考上大學了嗎?哦,你考不上吧?77年高考恢復,知青就很多考大學回城了,你怎麼現在纔回來?考不上吧?”
周圍鄰居們對着葉星指指點點。
“就是啊,她還好意思笑話人家大學生,果然是沒見過世面,小家子氣。”
葉興榮也推門走了出來,他走到葉星身邊,看了她一眼,道。
“回屋去。”
那兄妹倆覺得說到了葉星的痛點,葉星話都不敢說,頓時大笑起來。
“你們看看吶,這樣一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居然嘲笑一個考上師院的,真是丟人現眼。”
葉星面色一沉,從衣兜裏掏出一枚校徽捏在手裏。
“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誰丟人現眼呢?我上學只是爲了學知識,爲了能爲國家做貢獻,你呢?就是爲了魚肉鄉鄰嗎?如果你這種人真的當了官,不知道會禍害多少人呢。”
鄰居們其實很多都被這家欺負過,平時敢怒不敢言,現在葉星出頭,衆人又覺得葉星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可是還是沒人敢大聲說,都在小聲議論。
那女的明顯不識字,只是看了一眼葉星的校徽,之後就冷笑了起來。
“什麼?你們種地也給發徽章嗎?你拿出來管什麼用?這不是你們鄉下。”
她說着,就要去搶過來。
葉星擡手,把徽章收了回去。
“等等,等等……”
那個矮胖子眼睛發直的盯着葉星的手,身子往前傾着。
“等等……我沒看清呢,我沒看清,華大?不可能啊,你……華大的校徽?”
他的聲音不小,院子裏的人全都聽到了他的話,所有人臉上最初的反應都是不可能,誰會相信葉星是華大的大學生呢?華大每年招生人數都不多,那畢業分配最低都是縣級啊,他們這個院子出了一個師院的都是特別艱難了,怎麼可能有人能考上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