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北郊,蘇家村。

    顧塵剛踏入蘇家村的村口,就覺得自己的後背一沉。

    一個十五六歲,穿着藍色風衣的清俊少年,從後背勒住肩膀,半掛在了自己身上。

    “塵哥,我想死你了!”

    顧塵嫌棄的杵了這臭弟弟一胳膊:“去去去,都多大了還這麼孩子氣,也不嫌自己丟人!”

    蘇澈委屈的扁了扁嘴:“是我爹讓我在村口等你的,老爹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讓我多來陪陪你,細問老爹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他又不肯告訴我。”

    “哥,高中簡直不是人待的,一天十二節課,從早晨六點半折騰到晚上十點鐘,真不知道你們高三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眼前穿着藍色風衣的少年,就是自己舅舅蘇誠仁家的兒子,蘇澈。

    舅舅雖然比自己母親結婚早,不過舅舅跟舅媽年紀大了纔要的孩子,所以蘇澈比自己小兩歲,今年才中考完。

    “哥!要不我乾脆想辦法轉你們學校得了,我們這破學校教學水平不咋地,管的倒是比誰都嚴,亂七八糟的校規簡直喪心病狂,宿舍的桌子上不準有東西,垃圾桶裏不準有垃圾,這都是哪個神經病制定的校規啊!”

    “哥,你這裏面裝的什麼玩意兒,居然還拿禮盒包起來......”

    顧塵忍無可忍的敲了這小子腦袋一下,蘇澈才消停下來。

    “這箱子裏面裝的是給你爺爺的藥酒,給老爺子滋補身體用的。”

    蘇家老宅的門口,大舅蘇誠仁早就候着了,見蘇澈拽着顧塵過來,舅舅的臉龐上閃過一抹苦澀:“小塵,我前兩天才知道,你大伯夫妻倆意外觸電身亡了,你也別多想,安安心心在學校讀書,我看看能不能託個關係,把小澈轉到臨城一中,你們哥倆也好做個伴。”

    顧塵明白大舅的意思,大舅並不知道自己大伯顧耀祖夫妻倆背地裏的面孔,農村人迷信,他是怕自己多想,覺得自己是喪門星,先害死了父母,沒過半年時間,又連累死了大伯跟大伯母。

    “放心吧老舅,你也別老是擔心我,我現在已經成年了,又不是小澈這個不靠譜的坑貨,遇到什麼麻煩自己能處理的。”

    蘇澈眨了眨眼,爲什麼從小到大,自己老爹跟塵哥聊天,最後躺槍的都是自己?!

    ......

    略顯陳舊的院子裏,顧塵的姥爺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乘涼。

    見顧塵跟蘇澈從外面進來,老人家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大外甥還知道回來啊,這麼長時間不回來,還以爲把他姥爺給忘了呢。”

    顧塵也知道姥爺的怨念,畢竟自從父母出事後,自己只回來過一次,要不是老舅給自己發短信,估計這次八十大壽自己也得鴿掉。

    “您老人家別生氣,我這不是給您賠罪來了嗎......諾,朋友老爹釀製的藥酒,拿百年大青根泡的蛇膽酒,有延年益壽抗衰老的效果。”

    老人家切了一聲:“什麼大青根,不就是板藍根嗎,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喜歡把東西吹的花裏花哨的,小塵你可別給人騙了。”

    儘管嘴裏吐槽,姥爺還是小心翼翼的從顧塵手裏接過藥酒,喊過大舅蘇誠仁在前面推門,認真的顧塵送過來的藥酒擺放在了書房的桌子上。

    或許是因爲舅舅已經解釋過,老爺子對顧塵父母今天沒過來,也只是不滿的嘟囔了幾聲,就張羅起了壽宴的晚飯——沒錯,老人家忙活了一輩子都習慣了,哪怕今天八十大壽,不少壽宴的菜品都是自己親自上陣炒出來的。

    “油爆大蝦、紅燒排骨、四喜丸子、炸蝦仁、拌涼皮......”

    都是些農村宴席的常見菜品,也沒用什麼名貴的食材——老舅倒是想給老爺子買點補品,被心疼錢的姥爺給罵回來了。

    宴席上的氣氛略顯凝重,顧塵的舅舅跟舅媽爲了避免顧塵想起傷心事,刻意避諱許多話題。

    好在有沒心沒肺的堂弟蘇澈活躍氣氛,總算是安安穩穩的把老人家的八十大壽給過完了。

    老爺子爲了圖個喜慶,還特意打開了顧塵送來的大青根蛇膽酒,拿出陶瓷杯子小酌了一杯。

    被醉意染得臉龐微微發紅的姥爺,擡起佈滿老繭的右手,拍了拍顧塵的肩膀:“小塵,這麼長時間沒回來,今天晚上陪姥爺下幾盤棋吧,看看你的棋藝生疏了沒有。”

    顧塵跟在姥爺的身後進了書房,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桌前,正準備從桌子底下將棋盤拉出來,卻見到自己的姥爺,略顯艱澀的吸了口氣,拉開書房桌子的抽屜,拿出了一個麻布系成的小包裹。

    老人家顫抖着手解開麻布小包裹,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映入顧塵的眼簾。

    包裹裏的鈔票,面額最小的也有十元,大都是二十元、五十元面額的鈔票,也不乏紅色的百元大鈔。

    顧塵粗略的計算了一番,包裹裏的鈔票加起來大概有幾千元,他有些不解的擡頭看向姥爺:“您老這是......?”

    姥爺沒接話,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銀行卡跟存摺,連同包裹裏的鈔票,一起擺在了略顯老舊的書桌上。

    “姥爺這些年存了點錢,你先湊合着過活,存摺裏面有三萬兩千塊錢,別嫌少,你姥爺沒文化,一輩子也沒混出什麼大名堂來,就攢了這麼點兒棺材本兒。”

    說着,姥爺又掏出了一張蓋着手印跟簽名的打印紙:“前些天,姥爺請村支書跟村長几個人見證,置辦了這份遺囑,把這間老房子留給了你......農村的老房子不值什麼錢,可總歸是個落腳之處。”

    身形略顯傴僂的姥爺,摩挲着打印出來的遺囑,聲音哆嗦的道:“小塵啊,姥爺年紀大了,也幫不了你太多......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姥爺看着長大的孩子,以後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來跟姥爺住,只要姥爺還在,喫的喝的缺不着你,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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