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總裁今日穿搭走在時尚前沿，把女演員看得差點不敢進門。
上半身是優雅幹練的長袖商務，下半身是不過膝的絲質睡褲。
陶苒瞧見仇卿錯愕的表情，忍不住解釋了一句：“剛開完會，沒來及換。”
“陶總成了傷員，也不忘在家爲公司操心受累，”仇卿把笑意掛在臉上，沒再拿這身混搭打趣，“不犒勞一下的話我這心裏真是過意不去啊。”
“你又來這幹什麼？”陶苒不明白仇卿從身後一兜又一兜地往玄關裏運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然而膝蓋疼又無法自己蹲下確認。
“犒勞你啊，要是想當成慰問也可以。”仇卿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從鞋櫃裏扒拉出一雙拖鞋，未經允許便提着兩個大袋子走向餐廳。
陶苒仍在玄關杵着，把身子轉過來拿一種質疑的眼光瞧着她。
仇卿很冤枉：“幹嘛啊，不是歡迎我來找你敘舊嗎？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陶苒該是很後悔當初多嘴，現在被噎得找不到藉口反駁，只好擺出領導姿態敦促她的工作：“綜藝殺青了人別閒着，有新劇本找你嗎？”
“小雜誌社一個接一個地找上門來，新戲恐怕還要花些時間。”仇卿如實回答了，心思卻在張羅晚飯上，“我怕你這裏沒有趁手的傢伙，就把鍋和爐子也帶來了。”
陶苒疑惑：“鍋？”
“涮火鍋還是鴛鴦的好。”仇卿把小巧但足夠兩三個人圍在一起喫火鍋的裝備擺在餐桌上，“怎麼樣，是不是很方便？你要是喜歡就留在你這，偶爾想吃了自己在家也可以涮了。”
女演員過度熟練，連蘸料碟都是專用的，不難看出是個宅家狂魔。
女總裁歎爲觀止：“不、不用了，我平時”
仇卿自行善解人意：“懂了，你平時太忙沒時間準備材料嘛，但還是留在你這吧，下回我也全部買好帶過來就是了。”
陶苒不吭聲了。
還沒怎麼着呢連“下次”都有了，再這麼順着說下去，人要搬進來也不奇怪。
不過仇卿倒是懂得張弛有度、見好就收，從另一個袋子裏拿出新鮮的牛肉切片。
“你不愛喫羊肉，一會兒你多喫這個，哦我還買了蝦。”
嘴上不閒着，心裏美滋滋。
都這麼貼心了，房主不至於再趕人了吧？
陶苒默默拿起一捆油麥菜，轉身到水池裏清洗：“不用買這麼多，兩個人怎麼吃得了。”
瞧，已經因爲不好意思開始配合了。
由於涮火鍋完全不需要廚藝，所有食材只需簡單處理就能放在盤子裏，不出十分鐘兩人就已經坐在桌邊調好了蘸料，只等着水開了。
仇卿接過陶苒遞來的筷子，試圖和錄製節目時一樣自然地交談：“剛纔看見你膝蓋上已經開始結痂了，應該沒感染吧？”
“嗯，還好。”陶苒卻仍有些拘謹，大概還在猜測她今天的來意。
仇卿不急着步入正題，及時行樂有多愜意，爲陶苒盛了一勺菌湯，又提醒蘸料一定要和勻。
“知道了，我是傷了腿又不是傷了手和腦子。”陶苒終於開始不耐煩，無視仇卿饒有興致的眼神，“最近會有化妝品牌找你談推廣，你現在熱度還沒有上去，代言還爲時過早，短期合作更適合你。”
又來了，只跟她談工作是吧？
仇卿這一次沒再表現出抗拒，再說陶苒對她的定位非常準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這大概就是金牌經紀人不容置疑的能力吧。
仇卿邊小聲應着邊點頭。
陶苒又道：“至於能不能把推廣發展成品牌大使，就要看你團隊自己的本事了。”
“懂，金主領進門折騰在個人嘛。”女演員不打算太早惦記這些，卻也知道坐在對面的女總裁是真心想讓自己往上爬。
陶苒睨了她一眼，卻不再像之前幾次那樣急着教訓小孩。
說不定是意識到了反應越大隻會越凸顯她的關切。
仇卿這次可謂是有備而來，除了應有盡有的食材，還有足夠大的耐心支撐她娓娓道來：“其實我今天來，不只是因爲缺人陪我涮火鍋。”
鮮嫩的牛肉被切得很薄，一接觸到滾燙的湯就變了顏色，幾秒後就可以夾起來放到陶苒的碗裏了。
陶苒還在等她的下文，瞧見她伸手示意一定要趁熱喫，纔不得已將肉送進嘴裏。
“燙，催什麼。”女總裁鬧脾氣了。
“我知道自己從前不懂事，哪怕是現在也說不上懂了，”女演員吊足了胃口，終於在被打前說出今日主題，“可既然當老闆的這麼無私奉獻，那我再不禮尚往來，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對此仇卿並不認同：“一碼歸一碼，都攢在一起還的話你不是虧大了？”
陶苒這才察覺到仇卿和自己說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什麼意思？”
仇卿解釋道：“雖然你在錄節目時對唐嘉妍劍拔弩張的，但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當節目組炒熱度的工具人。”
仇卿目不斜視盯着陶苒的眼睛。
是她太自以爲是了嗎？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嗎？
從回到北京那天起，仇卿的腦袋裏便充斥着這些想法，揮散不去。
可當她與陶苒面對面時，終究沒能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她只好心懷期望，一句一句地、小心翼翼地去試探：“爲什麼要把那條路透放出來，你之前就知道苗昱辰打算在你和星河上做文章，爲什麼要配合他？”
陶苒短暫地陷入沉默，卻沒有被問住，看起來像是準備過答案一樣。
“我只是有仇必報罷了，星河在背地裏陰過天逸多少回，我都一比一還給她了，這次也是她自己對人沒有絲毫善意在先，她活該被人指責。”
然而這邊仇卿也是早有預料的。
“可她原本也沒少捱罵，而且也不忌諱這個，甚至很可能利用視頻裏那幾秒鏡頭給ray買正面營銷，對星河來說不僅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損失，反而能白撿一個宣傳點。”
陶苒皺眉：“你…”
仇卿從這遲疑的反應中瞧出對方這回沒了託詞，於是乘勝追擊：“是的，這點事連我都能看出來，那你到底是慈善家還是活菩薩？”
陶苒沒再應聲，不知是因爲剛剛嘴硬被拆穿下不來臺，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她不知道的原因。
仇卿有預感陶苒接下來肯定會醞釀出點別的話來撇清關係，好在她本來也不是來討要一句準確答案的。
她是來表達的：“不管怎麼說，你這麼爲我着想，我很高興。”
即便陶苒不肯承認，她也能依靠雙眼和一顆心去感知到。
她真的很高興。
今天沒有被陶苒習慣性的口是心非勸退，仇卿決定獎勵一下自己。
“我該怎麼感謝你呢？我給你剝個蝦吧。”
獎勵自己給陶苒剝個蝦，暫且把積攢到今天的疑惑不解拋到腦後，爲她做所有的事。
“…知道了，這有餐巾紙，你剝完擦擦手。”
仇卿得到一句與正題毫不相關的體貼。
雖然這樣就已經可以滿足了，但是：“你幫我擦一下好嗎？”
“自己擦。”
啊，她又不滿足了。
可惡，原本以爲已經悟出度了，結果還是失了誤了。
“等等。”蝦殼才剝開一半，陶苒便又制止。
仇卿擡頭瞧她：“怎麼了？”
陶苒搶走了仇卿手裏的蝦：“還是我給你剝吧，你的手還沒好利索。”
啊，她又滿足了。
“等等！”陶苒又一句話差點把仇卿送走。
“又怎麼了啊？”
陶苒表情尷尬，臉色也比剛纔紅潤：“我…我上衣還沒換，你先喫別的，一會兒再給你剝。”
“誒，你慢點啊。”
仇卿目送陶苒拖着一雙行動遲緩的腿離開餐廳，隨後聽到臥室門碰上的聲音。
噗。
陶總時尚秀的唯一觀衆在此，現在是不是該喊安可啊？
女總裁換了身居家的衣裳，這一次連剛剛那條看起來很絲滑的短褲也變成了能遮到腳踝的純棉格子褲。
雖說女演員還不至於好意思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褲子看吧，但她還是覺得嗯…怪可惜的。
仇卿偷偷掐了下手背，希望自己清醒一點：“怎麼不穿短褲了，把傷口晾着才能好得更快吧。”
陶苒抱着手臂默默走過來重新坐下：“沒什麼，怎麼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家，不能穿得太隨便。”
“那你是把我當外人呢？”仇卿將立即在陶苒臉上顯露出的否定意味盡收眼底，上揚的嘴角直白地道出了她的情緒，“還是因爲特別重視我呢？”
“這麼多年不見，我發現你變了。”陶苒把第一隻蝦擱到仇卿碗裏，沒再瞧她。
然後開始剝第二隻。
仇卿珍惜共進晚餐的機會，自然不願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展開的話題：“哪裏變了呢？”
她原以爲對方會說臉皮變厚了。
陶苒依舊沒有直視她：“說不好，可能是因爲長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