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一整夜的昏昏沉沉,未曾在中途驚醒,但她一丁點沒能覺得解乏,反而更加疲憊了。
就像是被人頭腦後掄了一棍,起初坐起來的時候天旋地轉,閉上眼睛栽回被窩裏緩了好幾分鐘才勉強恢復正常。
仇卿伸長手臂想要從牀頭櫃拿起手機,找了好久不見蹤影,最終在枕頭底下摸到。
本以爲記憶出現了問題,仔細回想才意識到懵懵懂懂時曾經關掉過好幾次惱人的鈴聲。
解鎖屏幕後,最近通話欄裏三條來自陶苒的未接來電映入眼簾,中間甚至還夾着一條已接通的記錄,通話時長爲二十秒。
大概是被她不知不覺接通後又掛掉的。
仇卿把雙手覆在臉上胡亂揉了兩三下,還是沒能打起幾分精神。
晃神間,陶苒鍥而不捨,又一通電話呼了進來。
仇卿握着手機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手指划向了接聽鍵。
她原本不是故意不吭聲的,只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喂?”電話那頭也是欲言又止,幾日間斷了聯繫,似乎無論選擇怎樣的開場白都難掩尷尬,“…在聽嗎?”
“嗯。”仇卿道。
頭上一跳一跳的痛感叫她不得不伸手捂住太陽穴,卻不願被對方察覺自己狀態不好,於是給出的回答也格外簡短。
“沒事了,我是說,那條路透和黑通稿的事差不多就要結束了,”陶苒一邊說一邊思考措辭,“你那邊,家裏很悶的話,要不要出來和我見個面?”
女總裁說起話來總是停頓,似乎是在經歷幾天前電話裏的衝突後做了些許反省。
“事情解決了,我也可以恢復自由了,是這個意思嗎?”女演員複述了一遍,既是在向對方確認,又像是僅僅爲了出言挖苦。
“是我做得太過分了,對不起啊。”陶苒從來不是會主動道歉的性格,這麼快便肯低頭,通常是在敷衍。
仇卿索性直奔主題:“我還能見到你嗎?”
捱了幾個日夜,她再也拿不出力氣猜測陶苒每句話的背後是否還有其他含義。
“我現在就是想要約你出來見面啊…哎,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會再對你這樣了,消消氣。”
陶苒有些着急,只是仇卿態度冷淡,很快便又逼得她良心不安,再次進行一番懺悔。
自電話接通已過去五六分鐘,仇卿的腦海中依舊充斥着當年的種種,此時對方把姿態放得這樣低,反而叫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懇請你來,拜託你來,”陶苒繼續好聲好氣,喫準了她根本招架不住這些得之不易的軟話,“我請你喝咖啡吧,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錯的,店裏還有手工曲奇餅乾,你一定會喜歡…”
……
咖啡館裏出售的甜品味道普遍重得要命,比小孩子愛喫的糖果還要甜。
“是你會喜歡吧?”仇卿沒打算這麼快原諒陶苒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回了嘴,給了對方乘勝追擊的機會。
“怎麼會,味道不會太甜,搭配黑咖啡剛剛好,你不是最愛喝了嗎?”雀躍的心情從對方故作正經的語氣中泄露出來,叫仇卿聽了不自覺撇嘴。
還沒。
還沒有要原諒她。
只是出門確認一下曲奇餅乾是不是真的沒有那麼甜。
是不是真的能見到她。
仇卿首先洗了個澡,敷了個急救面膜後皮膚狀態依舊很差,於是不得不化上遠比平時厚重的妝容。
遮瑕膏一抹再抹,勉強把黑眼圈蓋住,腮紅塗了又塗,氣色才稍稍顯好。
至於眼睛上密佈的血絲,女演員一時半會兒想不到什麼有效的方法隱藏,姑且戴上墨鏡走個形式,能多堅持一會兒再露餡也是好的。
“我來送您吧!仇老師——”
自知成爲共犯的齊沛雯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前來狗腿。
“噁心。”仇老師的車鑰匙被對方殷勤地奪走,經歷了幾秒鐘的無語,她忍不住給出兩個字的評價。
齊沛雯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還能繼續搖尾巴:“哎呀仇老師戴上墨鏡說這句特別狂拽酷炫,小妤你說是不是?”
“呃確實是。”紀妤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狀況外的祕書試圖發自內心地應和,卻還是跟不上經紀人拍馬屁的節奏。
女演員則想要制止:“走不走?”
齊沛雯站在門口伸出手臂示意,請尊貴的女嘉賓先行離開。
陶苒給出的地址處於市中心的商業區,周圍淨是些奢侈品專賣店。
仇卿作爲女藝人也是除非要出席隆重的場合才偶爾到這裏挑選禮服和配飾。
只有富婆們才格外喜愛光顧的區域,在這裏經營的咖啡館真的不是坑人的嗎?
仇卿插着風衣口袋走上目的地門前的臺階,伸出一隻手來拉開有些沉重的玻璃門,下意識爲自己身後的客人留門。
對方戴着一頂黑色鴨舌帽,頭也沒擡一下:“謝謝。”
女演員沒多在意,進到店裏稍稍張望,在靠窗一側尋到了女總裁的身影。
她不聲不響徑直走過去,沒打招呼就坐到了陶苒的對面。
“你來了?我剛點完單,一會兒才能好”陶苒起初還揚着一張笑臉。
看到幾天前還懶洋洋坐在自己辦公室沙發上的女人不過幾天像是換了一個人,便立刻笑不出來了。
原本就偏大的風衣顯得更加不合身,戴了墨鏡的濃妝下是藏也藏不住的憔悴。
仇卿則慶幸對方無法透過鏡片發現,她也同樣在打量着那雙寫滿了驚訝與憐惜的眼睛。
“你怎麼”陶苒情不自禁抓過藏在袖口裏微涼的手,一時失語。
仇卿不着痕跡地退開:“陶總今天挑了個顯眼的位子。”
女演員的閃躲確有幾分故意,不過她也沒說錯,一向低調甚至動不動就杞人憂天的女總裁居然會坐在窗邊。
這不奇怪嗎?
“院子裏的花正巧開得很好看,我想在這裏能看得比較清楚。”因過敏而總是拒花於千里之外的女人忽然講起了情調。
仇卿偏頭看到窗外的低矮灌木被修剪得整整齊齊,成片盛開的紫繡球生機勃勃,確是處於絕佳的觀賞期。
她沒再搭話,只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