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安排的住處周邊統共也找不到幾家好喫的店,睡前喫炒河粉雖然不好消化,卻也聊勝於無。
“有可能取消?我不需要不確定的答案,場地那邊給出的理由是什麼,合同上寫了多少違約金,讓他們考慮清楚再反悔,你這邊也先物色着備選,下次聯繫時我要聽最終結果。”
陶苒坐在落地窗旁邊的書桌前,單聽這語氣便可知是在和下屬聊公務。
說是請好了五天年假,實際上不過是換了個地方遠程工作而已。
仇卿踹掉高跟鞋,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走過轉角,發現陶苒朝自己這邊看了,才邁出幾個看似輕盈隨意的步伐。
陶苒伸手捂住電話聽筒,無聲地用嘴型歡迎辛苦了一天的打工人回來。
打工人同樣沒有開口講話,指了指身後的浴室。
陶苒朝她點頭,而後又重新把注意力投回了電話上。
仇卿本想泡澡解乏,無奈她那脆弱的胯還沒有痊癒,爬出來時說不準會摔個四腳朝天。
於是她只好在淋浴間多逗留了一會兒,用熱水衝了衝疲憊發酸的雙肩。
女演員完成皮膚管理,穿上睡袍,剛把手伸向洗手檯,吹風機便被女總裁拿起。
“累不累?我幫你。”
既然有人願意提供貼心服務,她當然來者不拒。
陶苒幫她吹頭髮時手法輕柔又有耐心,可從頭到尾仇卿都是在鏡子跟前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不知爲何也極其凝重。
“怎麼了?又挨導演數落了?”陶苒問。
仇卿故作深沉:“跟我來。”
陶苒懷着好奇心一路跟到玄關,瞧見鞋櫃上擺着一盒宵夜和一小打劇本。
“陶女士,知道嗎?”仇卿轉過身來,卻不着急說明把人帶到玄關有何用意。
這是她頭一次把陶苒稱呼爲女士,這個開場白令對方不明覺厲。
陶苒搖頭:“你不說,我當然不知道。”
“唉,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仇卿側過身子,擡起手來開始揉太陽穴,“你的假期居然這就過去一多半了,我的天要塌了。”
陶苒的臉上原本寫着淡淡的擔憂,聽到這話便換了個“那你還要我怎樣”的無奈表情。
“我想了個法子,可以更加高效的利用最後這兩天時間。”仇卿一本正經道。
陶苒沒有立刻接話,只是朝她挑了挑眉。
仇卿這時候才轉身拿起劇本,用手輕輕一碾,分出一份塞到了陶苒懷裏。
她認真地說:“幫我對對臺詞吧,重要的對手戲還需要提前演練一下。”
陶苒很明顯鬆了一口氣,緊接着發出疑惑:“這有什麼好故弄玄虛的?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這次你又要作什麼妖”
仇卿板起臉質問道:“我有作過妖嗎?”
陶苒瞧見她沒理也要攪三分的模樣,便舉起劇本:“行行行,我幫你,現在就開始嗎?”
她恐怕也意識到了,比起據理力爭過後被仇卿胡攪蠻纏,直接宣佈投降可能會更輕鬆省力一些。
“你先看看明天的第一場內容,找找情境。”仇卿見陶苒這樣容易就答應,便怡然自得地想要晃回客廳。
陶苒抓住她的手:“等等明天有你的吻戲?”
不愧是大公司的高管,眼睛可真尖,真會抓重點。
仇卿表現得堂而皇之:“是啊,和劇裏那個一直追我的弟弟。”
瞧見陶苒一時失語,仇卿不急不徐地奉上更多解釋。
她說:“我原本也擔心你知道我要拍吻戲會不高興,但是爲了避免你更加不高興,我總得努力嘗試一條就過吧?”
陶苒只覺得這一波強詞奪理堪稱史上最氣人。
她冷笑一聲:“總有人把自己那點小心思包裝得冠冕堂皇的。”
女演員知道自己那跟“單純”二字毫不沾邊的目的逃不過女總裁的法眼,但她不會輕易氣餒。
仇卿晃了晃陶苒的手臂:“請領導配合我精進演技,到時候我沒準備好,還不是要給你丟人?”
陶苒瞪了她一眼,低頭繼續看情節設定。
“追你的小年下叫什麼名字?”她定睛一看,不由得輕哼道,“你叫李盈夏,他叫裴浩洋,這是什麼組合,‘理賠’嗎?”
仇卿摸着下巴皺眉:“這cp名也不好聽啊,再說,我和他位置是不是放反了?”
陶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你想把自己的名字放後面?那也行啊,‘賠禮道歉’。”
快來人啊,諧音梗算是讓這個女的給玩明白了。
仇卿兩手一攤:“老闆你開心就好。”
她家老闆啊,平日裏總是批判她醋勁大,無論看到誰都草木皆兵的。
可現在呢?
還沒開始對詞兒呢,就先從cp名開始嘲諷起來了。
陶苒繼續往下讀了幾行,忍不住吐槽到:“在醫院的停車場裏接吻?這也太大庭廣衆了吧,李盈夏不是個女明星嗎?”
仇卿聽了只會悶聲嗤嗤地笑。
這場戲要上演的,是處於冷戰中的女二號與男二號在醫院偶遇。
姐姐冷着臉急於上車離開,被同樣正慪着氣的小年下攔住。
二人先展開一段試圖守住尊嚴的理論,再到相互爭吵埋怨,接下來男方把女方困在了車門和自己之間。
“最後來了一段激情和好。”陶苒通讀全文,默默給出一個結論。
仇卿看着女朋友的反應忍俊不禁,低頭吻了吻對方的嘴角。
“還沒開始呢,不要隨便攪亂我的情緒。”
面前這位“代理年下”怪罪道。
仇卿笑夠了,便張口解釋這樣設置的理由:“醫院裏要求肅靜,不允許吵架。”
情境瞭解地差不多了,陶苒催她快一點開始,免得耽誤太多睡眠時間。
二人決定就把玄關處的牆壁當作車身。
“等一下。”陶苒轉身走向門口。
仇卿好奇她跑去那裏做什麼,卻發現這個女人正在從她的鞋櫃裏認真挑選着心儀的高跟鞋。
“你的腳穿我的鞋子不合適啊,會摔跤的。”女演員恍然大悟女總裁的用意,除了忍笑只能好言相勸。
陶總爲了臨時扮演一下原角色可真是用心良苦。
“你可真是比誰都尊重設定,誒小心啊”仇卿看着陶苒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自己走過來,下意識伸手去護。
穿上號碼偏大的高跟鞋,比女演員高出幾公分的女總裁果然在下一秒就失去了平衡,踉踉蹌蹌地推着女演員撞到了牆壁上。
仇卿被困在“車門”與“年下”之間,無比真誠地發問了。
“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臺詞呢?一句還沒說呢。”
她本以爲陶苒聽了這句調侃肯定要氣得打人,沒料到對方一個字都沒打算迴應,唯一的動作是一把奪走了她手裏的劇本。
算了。
待會兒再說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
仇卿閉上眼睛感受今日較爲濃烈的氛圍,皺起眉頭是因爲她身上的浴袍好像被扯得越來越鬆了。
“陶總聽過一句老話嗎?”女演員眯起眼睛,即便有傷未愈,依舊能夠輕易地掌控住女總裁的腰身,“叫作‘貪心不足蛇吞象’。”
陶苒掙脫不開,又擔心繼續發力會傷到她,於是只得擡頭對上那雙寫滿了危險的眸。
“我這是尊重劇本,放開…現在應該是我強吻你纔對吧。”陶苒沒有輕易服輸,開展一番試圖守住尊嚴的理論。
“你要是真的想還原角色,先叫聲‘姐姐’給我聽聽。”仇卿認爲自己的要求非常合理。
此時此刻,她的笑容就像個最終boss。
“你…想得美。”
陶苒在不合腳的高跟鞋上堅持得有些累了,她索性赤腳踩到地毯上,踮起腳尖去和仇卿相互爭吵埋怨。
最後來了段激情和好。
“鬧夠了沒有。”
“知不知道你在和長輩講話。”
“已經過去多少天了,別以爲我還會有耐心等你賞光。”
“你大可以不等。”
“李盈夏。”
“別在公共場合直接喊我的名字,如果你跟過來的目的就只是爲了要給我難堪的,就請你…請你…那個,給我提個詞吧。”
仇卿和陶苒手挽着手,結伴在牀上挺屍。
陶苒伸出空閒的那一隻手舉起劇本瞧了瞧。
“請你趁早離開,祝你明天就能遇到捨不得叫你等的另一半。”女總裁讀完剩下的臺詞,轉過身去瞧女演員,“仇卿,你的記憶力這就衰退了,怎麼辦啊?”
仇卿則覺得離譜:“老闆,您這臺詞是真的一丁點語氣都捨不得往裏加,聽你說話我都要睡着了,本來背下來的詞也能忘了。”
陶苒也有話要說:“你快知足吧,我真的很想睡覺了,現在是強打起精神陪你對戲,你的要求還挺多…”
仇卿閉上眼睛:“胡說,我剛纔都做夢了,是你非要把我拉起來的,什麼叫陪我啊”
“你現在不把臺詞背下來,難道不覺得恐慌嗎?”
“我那是背完了才找的你…”困到腦子短路的女演員一不小心把實話說漏了嘴。
女總裁想要跟她計較,卻實在拿不出精力:“明天看我怎麼跟你算賬。”
陶苒放完一句狠話,便又默許仇卿把手臂放在自己的腰間。
不出半分鐘,她便沉沉地睡着了。
這是一個只有炒河粉不得不忍受寂寞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