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遠視一眼,東方朔便覺心中之雜悶一拋九霄雲外,頓感一陣親熱溢於心間。
無論是在朝爲官,還是於外行事,都不及家中溫暖,讓人心靜。
更莫說自己有如此柔雅淑嫺的妻子,又怎能是一般人可以迎娶回家,日夜相望的呢?
真是羨煞旁人啊!
見到妻子之後,東方朔立時便是拂開了駕簾,一個飛身便是下到了車架之外,而後快步迎上前去。
郭辰看到飛身躍下的東方朔眼中滿含的炙熱之色,當下便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憨笑,轉而調轉馬車車頭,由後門而去了。
尚不足一日未見,主人和夫人之間就好似如隔三秋,這等夫妻之恩,實在是令他感到羨慕啊。
一步迎上。
“夫人在此等候多時了吧。”
接過寧氏的雙手,東方朔立時便感到了掌心之處傳來的一絲涼意,細眼相看,便見妻子因風拂亂,稍顯粉紅的臉頰。
雖爲夏日,京都的晝夜之溫差卻是很大。
午時烈陽高掛,灼日燒心;夜裏便寒氣侵身,讓人心感涼意。
寧氏身子單薄,周身上下也僅有幾處略有肉感,整體卻是有些過於瘦弱。
女子本來懼寒,在這深夜巷中更是時時被冷風侵襲,此時更是有些被凍得透體冰涼。
輕然將妻子攬入自己的懷裏,寧氏頓感身上增生幾分溫熱,再看到夫君臉上那濃濃的嗔怪之色,寧氏更是有些悸動不安,心跳加速。
即便這些日子東方朔日日夜夜都是表現得這般溫雅柔情,可她短時間內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就像是感覺做夢一般,生怕會從夢中驚醒。
所以,她實在是珍惜現在的東方朔,無比珍惜這個對她百般呵護的夫君。
“夫人,此處風涼,咱們進屋吧。”
寧氏聽後點了點頭,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驀然瞪大了眼睛,急聲道:
“夫君,方纔家中來客了!”
眼見妻子神色這般慌張,聲音更是如此急促,東方朔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此時已至亥時,早已是夜深人靜,何人竟會夤夜造訪家中?
思來想去,除了尚謙之外,東方朔亦是未能想到旁人。
“夫人認識來的人嗎?”
東方朔隨着妻子進入院內,行步之時便是尋隙問道。
卻見寧氏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那人身着一身素衣,以黑布遮面,甚至說話之時都壓低了聲音,看起來很是神祕的樣子。”
一身素衣,黑布遮面,修飾自己聲音?
聽到此處東方朔心中的疑慮便是更深了。
此番作態,倒是與方纔剛剛作別的長公主有着幾分相近啊。
若是尚謙來訪,自然不會這般作態。想來此人應該是不便以真面目示人,至少是在行路來此之時不便展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這樣一個人,究竟會是誰呢?
“夫人,來人現在正廳之中嗎?”
如此看來,之所以妻子如此深夜還在外迎風相待,還不止是爲了等候他這個遲遲未歸之人。
“我言明不知夫君所蹤,讓他若是有事可明日再來,但此人卻說今夜必須見到夫君,所以我便讓他在正廳等候。”
何事,竟如此着急,連等到明日都不可?
想到這裏,東方朔突然是思緒一閃,而後腳下步子都是快了一些。
行步於正廳之外,東方朔便是一眼看到了跽坐在地之人。
觀其一身素衣,黑布遮面,自其周身上下流露出一抹雍容華貴之氣。
必是常年身居宮中之人!
若非常年置身於那皇宮之中,絕不可能有此等氣質,而且此人身份必然不低,僅從其舉手投足之間的微動便能察覺而出。
會是誰呢?
聽聞東方朔腳步將近,跽坐在地的素衣之人便是緩然起身,而後雙手置於身前,淡然道:
“奴夤夜造訪府上,禮恭不前,還請先生勿怪。”
言罷,面前的素衣之人便是將遮於面前的黑布徐徐拿下,置於身側。
看到來人,饒是以東方朔的思慮,此時也是無比震驚。
“不知是中常侍屈至蔽舍,有失遠迎,還望莫怪啊。”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劉徹身邊的宦官總管,中常侍粟恆。
要知在這深宮之中,最瞭解劉徹之人,不是其母王皇后,亦非太皇太后,更不是羣臣諸公,正是眼前這位無論何時何地,皆是伴在劉徹身側,永遠一臉淡然之色的中常侍粟恆。
粟恆自小黃門始,便侍於劉徹身前,此間歲月已有八年之久,幾乎可以說是看着劉徹一歲歲成長,一步步長大,對於劉徹,他可謂是瞭解之極。
劉徹對這位自幼侍於自己身前的人,也是信賴有加,又因其極善審時度勢,故而將其長留自己身側,很多時候遇事還會與其商議。
所以,若是真將此人當成一個普通的宦官,恐怕就已經是大錯特錯了。
便是他在劉徹耳邊隨意譫語幾句,恐怕便能霎時之間讓人身負禍端。
“先生不必多禮,奴閒時不多,須與先生速言。”
聽到這番話,東方朔便是連步走了上去。
兩相對坐之下,粟恆卻是未曾言語,只是眼神一偏,便是看向了門口之處。
東方朔側身而望,方纔反應過來。
“夫人將門掩上,莫要讓任何人前來打擾。”
寧氏聽後方纔對着內室躬身行禮,而後將門緊閉,轉身緩步退去。
待寧氏走遠,粟恆這纔開口道:
“今日先生離宮之後,匈奴車隊欲要來見一事已然是在宮中傳開。”
東方朔聽後點了點頭,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那時在場之人甚多,都已聽到他言匈奴不日將至,這個消息很快傳出去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再者,此事並非不可告人之事,也無須遮掩。
“太皇太后得知此事之後,便是片刻不待的將長公主叫到自己身前,直言要讓長公主克服心中苦澀,爲我大漢朝盡獻皇家女子之力。”
東方朔聽後並未接話,只是等着粟恆接着往後說。
“陛下知曉太皇太后親言要讓長公主遠嫁匈奴之後勃然大怒,當即親赴長樂宮與太皇太后相論。”
“可陛下怎能爭論的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定是被訓斥得面紅耳赤,不知所言,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