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雙眸之中乍現出一抹精光,而後身子向前一探,便是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看到劉徹滿眼期待的神色,長公主不禁也是啞然一笑。
到底還是個尚未到及冠之歲的大孩子,雖貴爲帝,卻也難失少心。
在自己這種至親的面前,劉徹絲毫不會避諱自己的情感,可謂是一言一語,一思一行都是出自於本心。
見劉徹目色之中的神情已經是轉爲肅然,長公主也是不再賣關子了,直入主題。
“他其實也未曾與我細說,只是告訴我等陛下來之後將這匕首煨上劇毒,而後交由陛下待到太皇太后的面前,敘說方纔我與陛下所說之言,而後靜待他行事即可。”
“靜待他行事?”
和親之事現在可謂是已經火燒眉睫,恐怕匈奴明日便又會催促,那自然而然太皇太后也會催促他趕緊安排和親之事。
在不知東方朔計策究竟是什麼的情況下,劉徹一時之間有些感到猶豫,可細想之下,似乎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如果不是東方朔提出這個方案,恐怕他再想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想出這麼絕妙的計策。
想到這裏,劉徹便是一咬牙,從長公主的手裏接過已經煨好劇毒的匕首,然後從地上站起身來。
“姐姐先在此處吧,最好能在眼角之處添上幾分淚痕,以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事後過問,朕先去長信宮見她,向她訴說此事了。”
長公主也是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立時便是換上了一副愁苦的表情,可謂是一臉悲傷之色,讓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憐意。
見到姐姐表情切換如此自如,劉徹也是稍微安心了幾分,而後便是快步走出了宮殿。
在一步將要踏出宮殿之前,劉徹的臉上便是猛增幾分怒色,爆喝一聲,道:
“朕怎麼會有你這不明事理,心無國事的姐姐!”
“在殿內好好想想自己身爲皇家兒女應當如何爲國分憂吧,這些日子不要再出宮了!”
“真是氣煞朕也!”
滿臉怒氣的從殿內快步走出,臨下臺階之時還不忘轉過身去對着裏面在補充上兩句,表示自己內心的不忿。
四下之內,無論是宦官還是左右侍衛,見到劉徹這語氣之中的滔天怒火,都已經嚇得有些魂不附體,當下便快要把頭埋到地下去了,內心更是無比的慌亂。
作爲皇帝身邊侍奉之人,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都是無比榮耀之事,能夠整日近距離接觸這大漢朝最有權勢之人,可謂是光耀門楣。
可這種新鮮之感恐怕超不過半月就會煙消雲散,轉而化爲成日的提心吊膽,生怕在做事之時有半點疏漏,輕則被責罰,重則甚至可能人頭落地!
衆人之中,只有粟恆依舊是面色平靜,只是當劉徹行步過來之時,他眼神突然一移。
劉徹正要讓人移駕長信宮,眼前卻是閃過一個身影,掃看過去,便是自己的貼身大黃門公羊。
平日裏公羊可謂是他身邊最受重用和信賴的宦官之一了,可謂是僅次於中常侍粟恆的存在。公羊在宮中做事已有十多年,可以說是深諳宮禮,言行做事非常有規矩,劉徹此時也是有些不解,爲何公羊竟然擅自離行。
“陛下贖罪,奴方纔身體突逢不適,故而去解決了一刻。”
公羊快步迎上前來,躬身行禮道。
不知爲何,劉徹也未曾去怪罪於他,並未多言,便是示意侍衛們移駕長信宮了。
眼見劉徹竟然絲毫不問罪於自己,公羊也是鬆緩了一口氣,轉過身來之時,便是看到了自己面前的粟恆。
“跟上吧。”
粟恆意味深長的看了公羊一眼,而後便轉身走開了。
對於粟恆的這個眼神,公羊卻是並未參透,只是以爲粟恆又是在藉機打壓自己,當即便是感到些許惱怒。
只是待粟恆轉身離去之際,不知想到什麼,公羊卻又是面露笑意,而後大步踏前,跟上了車輦。
......
長信宮內。
竇老太后歷經三朝,爲漢文帝之妻,自也是漢景帝之母。
景帝之時,竇老太后已經是權傾朝野,其竇氏一族之人亦是遍佈朝野,顯貴外戚不計其數,可謂稱其全然把控朝堂也不爲過。
此時,孝景皇帝已然不在,劉徹剛剛即位,年紀尚幼,雖說她對自己的這個孫子也不至於有多厭煩,但總歸是不會將權力全然釋放出去的。
此前在得知匈奴國派使臣覲見,劉徹竟然在那大殿之上,朝堂之內將匈奴國渾邪王一頓批駁,使其完全陷入窘迫之地,還明言拒絕匈奴提議的和親之策,更是放言要讓匈奴國挑選上佳美女送入漢朝這件事後,竇老太后可謂是氣的一時半會兒都有些回緩不過來。
要知道她從來都是信奉道家的無爲而治,自認和親之策百益而無一害,可謂是不用費吹灰之力,只需將公主嫁過去,就能夠換來太平。
可自己這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孫子,竟是公然與自己相悖,完全忘記了自己對他的教誨,這在她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再加之竇嬰一衆人在她耳邊吹風,大肆渲染,說如今劉徹不過是初登帝位就敢如此違揹她老人家的意願和決策,假以時日,是不是就要完全不將她這個太皇太后放在眼裏了?
聽到這樣一番話的竇老太后,心裏無疑是怒氣倍增,當時的她已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立時便是將長公主召進宮中,告知她和親之事,要讓她爲國犧牲,嫁赴匈奴。
待到將一切安排妥當,覺得此間已是不會再出什麼紕漏,竇老太后這才舒緩了心情,又開始在宮中輕享玩樂了。
反正在她看來,劉徹縱然再有不願,如今也是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與自己相爭了。
和親之事,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