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進殿內,劉徹的臉上還帶着幾分意猶未盡的欣然之色。
循着他身後望去,便是看到衛子夫步履艱難的緊隨其後,雖是行動有些不便,卻還是極力在掩飾着自己身體上的不適。
進到殿內,衛子夫便是站在一羣舞姬的後面,低垂着頭。
此處她臉上的紅潤之色還未褪去,額前的幾滴汗珠也是沒有消失。
見到兩人回來,長公主也是隨意的看向劉徹,微微一笑,卻是沒有多餘的言語。
時候已經不早了,劉徹也不能久留於此,還得去長信殿向太皇太后問安,所以回到殿內之後也沒有落座,而是走到了長公主面前,言道:
“姐姐,朕挺喜歡你宮裏這個衛子夫,後面待朕傳詔,便讓她進宮吧。”
聽到此番話語的長公主便是先一眼看向了站在後面,頭也不敢擡起的衛子夫。
劉徹的此番話語之中,可是未曾許諾衛子夫一個名分的,這進到宮內,其實也就是一個陪侍身份罷了,甚至連夫人都不是。
不過衛子夫出身本就低賤,加之陳皇后本來就對劉徹這方面約束甚嚴,所以即便是劉徹想要給他名分,恐怕也會遇到極大的阻力,最終仍然是隻能夠妥協。
顯然,現在的劉徹不會爲了一個衛子夫去過分得罪陳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多方勢力。
他雖然喜歡這個有些獨特的女子,一眼鍾情,可這並不意味着他能夠爲之付出甚多。
長公主自幼長於宮中,自是見慣了這些事,心中又怎能不明白。
只不過,她一開始便是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所以也不會表現的多麼驚訝。
劉徹能夠相中衛子夫,臨幸於她,已經是一個很是不錯的結果了。
至於今後衛子夫能夠走到哪一步,這就不是長公主幾番言語能夠決定的了。
她之所以刻意安排衛子夫與劉徹今日的見面,一方面便是爲了舒緩劉徹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的苦悶;另一方面,便是想效仿館陶夫人,在劉徹的身邊留下自己的人,爲今後留下一步暗棋。
雖然她不知道衛子夫最終是否能夠在劉徹身邊獲得一席之地,畢竟現在的陳皇后有着身後那麼大勢力的庇護,便是劉徹都不敢與其爭執,只能夠忍氣吞聲。
不過在長公主看來,這麼做,至少應該是利大於弊的。
劉徹的車輦最終也是駛出了永寧殿,殿內此時只剩下長公主和衛子夫兩個人。
待全部人都走後,衛子夫終於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癱倒在地上放聲大哭。
而眼見這一切的長公主只是坐在她的面前,爲她梳理着鬢角的髮絲,柔聲道:
“傻孩子,能夠在陛下的身邊侍奉,這是天底下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之事啊?”
聽到長公主安慰之語的衛子夫依舊是在不斷的啜泣,她緊緊的抱着面前的長公主,顫抖着聲音說道:
“長公主,可......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您知道的......”
“沙沙!”
聽到這句話的長公主霎時便是臉色一變,而後用雙手輕輕托起衛子夫的面頰,而後一臉凝重之色的看着她說道:
衛子夫抽泣的哭聲戛然而止,只是淚水依舊抑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流出,她楞在地上片刻,而後纔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
顫顫巍巍的走到殿門之處,身後便是再度傳來了長公主的聲音。
“你若無法將那個人徹底的忘掉,我便會讓他永久的消失。”
“咣噹!”
一隻腳踏在門階之上的衛子夫懸停着自己的聲音,終是沒有再言,只是那離去之時的身影怎麼看都寫盡了絕望與悲涼。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長公主眸色閃爍,一陣陰暗變化,卻是難以從中看出許多。
帝王世家的女子尚且無法決定自己的婚約,又何況是一個出身低賤的舞姬呢?
即便長公主心中亦是有對她的同情,心中亦是想到了自己,可是在決心讓她出現在劉徹眼前的想法,卻是從未動搖過。
深宮之中,哪裏會有那麼純粹的人?
主角,從來都只有一個而已。
......
回到家中的東方朔尚未進入府中,便是看到了在門口恭然而立的常虞。
對於常虞和李千河這兩個學生,甚至東方朔自己都有些看之不透。
尤其是面前的常虞。
你若說他是個謙謙君子,溫婉爾雅,可你若是看到他下毒殺人之時的果決神色,恐怕立時便會耳目一驚。
可你若說他是個殺人如麻,心中早已無半分塵世感情之人,卻也會發現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那樣的溫柔儒雅。
“有事?”
待到走近之時,東方朔便是出言問道。
常虞點了點頭,而後將府門推開,迎東方朔進入其中。
走到庭院之內,常虞便是開口道:
“那個人回來了。”
只聽此言,東方朔便是微微一怔。
常虞對於李千河的稱呼,在他的印象中從來都是這般喊叫的。
對於李千河,東方朔其實是有些頭疼的。
畢竟常虞雖然捉摸不透,可大部分時間都還在京都之內,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且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會在第一時間告之自己,從來不會隱瞞。
可自己這個學生李千河,尚且不說他到底瞞着自己做了多少事,便是他的行蹤東方朔都全然不知。
只是在家中偶爾回收到李千河遣人送來的竹簡,上面也不過是寥寥數語,都是對自己一番問候之語罷了。
東方朔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從李千河派遣的人身上找尋點訊息,可最終都是以失敗告終。
便是他的智力計策,都全然無法尋找到自己這個學生的蹤跡。
青出於藍,已勝於藍。
只是不知道李千河究竟身處何處,所謀何事,東方朔的心裏實在難安。
畢竟李千河身上所揹負之事,東方朔是最清楚不過的。
他也很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