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起得很早,正值秋色正濃,鳳儀宮裏的牡丹大多都換上了菊花,不過聽鳳儀宮的小宮女悄悄議論着皇上把新培育的菊花新種都送去了存菊堂,又特意讓人額外送了許多名貴的品種,偏偏鳳儀宮這邊只有一些尋常的金菊白菊,偏偏皇后也不爭不搶,只隨他們去。

    陵容等在殿外,聽着小宮女們的抱怨,心頭不由好笑。

    而此時便見到沈眉莊姍姍而來,正是說曹操曹操到了。

    沈眉莊瞧見了陵容,便滿臉的擔憂之色,闔宮上下昨兒都聽說了陵容初次的恩寵被麗貴嬪截了胡,一時間沈眉莊也不由擔心,她慣以爲陵容柔弱,遇到這樣的事只怕是要心頭過不去,卻見陵容形容淡然閒逸站在昭陽殿外,身上披着晨曦,顏色反倒不見頹色,更顯清豔。

    “眉姐姐。”她含着笑迎接沈眉莊,朝着沈眉莊行過禮罷隨即微笑道:“姐姐起得好早。”

    “還說我呢。”眉莊凝着眉頭,看了看周圍小心地握住陵容的手,溫柔地擔憂道:“你可好?”

    陵容垂下眼簾,淺淺微笑道:“我很好,姐姐別擔心,本也沒有什麼不得了的。”

    此時的沈眉莊還遠不是後來那個對玄凌斷心絕情的心死之人,她深得寵愛此時,其實也很難理解陵容會是何等的心思,也就更難理解她的平淡冷靜。在她看來,陵容只是逞強罷了,心頭不由更憐惜幾分,又對麗貴嬪爲人更討厭了些。

    “你不必逞強,等會兒見了皇后娘娘,我定要和皇后娘娘說說的。”眉莊氣沖沖地含恨道,“麗貴嬪當真是——”

    “本宮怎麼了?”

    一襲妖豔硃紅漫步而來,豐腴妖嬈似是一朵盛放極妍的鳳仙花,不過她眉目輕浮,手中的紈扇沾着極重的脂粉香氣,拂面行來,更添風塵。

    眉莊暗恨,臉上不顯,和陵容端莊地行了禮,隨即站起來掛着冷笑道:“麗貴嬪娘娘當真是起得早,竟不知昨晚睡得可還好嗎?”

    麗貴嬪懶眼慢掃過一旁沉默微笑的陵容,不屑地笑道:“少跟本宮酸來酸去的,不過是有些人窮門小戶的,當真以爲能借着撒嬌賣乖鯉魚躍龍門成精不成?本宮這是教她,不要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別以爲入了宮成了嬪妃就真是小主了。”

    陵容不以爲意,眉莊柳眉倒豎,就要再說時,被陵容拉住了。

    “麗貴嬪娘娘所言極是。”陵容含着輕輕的笑容道,“嬪妾受教。”

    麗貴嬪本是來找她不痛快的,卻見陵容神色未變,似是真的受教一般,她頓覺無趣,冷哼了一聲,扭身朝殿內走去。

    倒是身邊的眉莊恨鐵不成鋼地擰眉說道:“你也太好性了,竟由着她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受教。”

    陵容見她似是真的生氣,不由有些慰貼,走上前捧住眉莊的手,含笑道:“姐姐別生氣,我錯了。”

    “你——”眉莊也沒想到她認錯的這麼快,又見她一雙輕柔妙目裏是怯怯的委屈,心頭邊不僅一軟,連到嘴邊的狠話也說不出來了,只無奈地戳了戳她的鼻子。

    “不過是一夜的寵愛,讓與她也無所謂。”陵容揉了揉鼻子,溫柔道,“姐姐莫要爲這種小事氣壞了身子。”

    “你纔是,唉,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沈眉莊屬實也是無奈,隨即見她身邊沒有看見雲稚那個小尾巴,反問道:“雲嬪呢?她竟沒跟着你一起?”

    “稚兒告假了,她染了風寒這幾日出不來。”陵容笑了笑,“這事兒若叫她知道,不叫麗貴嬪氣得七竅生煙纔怪,所以我便也沒有跟她說,讓她安心養病。”

    “甄姐姐呢?好些了嗎?”陵容輕聲問道。

    “嬛兒老樣子,總是病懨懨的。”眉莊無奈地苦笑,“想我們四人進宮,現下他倆都病了,你又這般,只我一個人可怎麼好?”

    “……”陵容笑了笑,她知眉莊這是埋怨她無能,不過也並不往心裏去。

    正這時皇后叫人一一進去了。

    昭陽殿內不多時環肥燕瘦坐滿了位置,華妃當然最後姍姍來遲,不大恭敬地行禮拜見後坐在了皇后下手最近的位置,剛剛落座便瞧着麗貴嬪開口道:“妹妹神色不錯,想來昨夜皇上多加憐惜妹妹。”

    麗貴嬪立刻掛上笑容,柔柔稱是,“皇上怕臣妾勞累,還特意吩咐早上晚些起,不過臣妾惦記着請安不敢越禮。”

    “你倒是懂事。”華妃不經意一般掃視過坐在下位處的陵容,本以爲這丫頭會神色難堪,卻似是個沒事兒人一般,她不由淺笑道:“安妹妹神色也不錯,本宮還以爲妹妹昨夜定是難眠,還特意備下了安眠的良藥,不過看來是本宮多慮了。”

    “是,謝過娘娘。”

    陵容起身行禮謝過華妃的‘好心’後,淡淡微笑道:“不過嬪妾昨夜確實一夜好眠。”

    “呵呵。”華妃皮笑肉不笑地搖着扇子,紈扇上的翠鳥有着閃爍的金翠光輝,“看來各宮姐妹都要學着些妹妹,這樣才能各宮夜夜好眠。”

    一時間周圍的妃嬪皆含着嘲笑,陵容不動聲色地笑着坐下,一旁的眉莊臉色極差。

    “笑什麼呢?”帷幕後金黃鳳袍的皇后慢步走來,銳利的視線睨了一圈,落在華妃身上,隨即才扯出一絲笑意,“怎麼?有什麼趣事兒也與本宮說來聽聽。”

    歷來與華妃不睦的愨妃立刻開口告狀道:“娘娘來晚了,方纔華妃正笑要各宮學着些安妹妹呢,纔好夜夜好睡,不過就是不知道那該讓何人伺候皇上?莫不是日後日日都是麗貴嬪獨享恩澤纔好?”

    華妃鳳目一厲,正要開口卻被皇后打斷。

    “本宮看你們是日子過得久了,都忘了規矩了。”

    她聲音並不高昂,甚至是平淡,卻如落地驚雷,一時間各宮妃嬪紛紛起身跪拜,口稱不敢。

    “不敢?”

    她冷哼一聲,徐徐喚道:“麗貴嬪。”

    便見麗貴嬪連忙應是,脂粉順着汗水從額角滾落。

    “你可還記得三從四德有哪四德?”皇后冷冷開口,落在麗貴嬪耳邊便是極可怖的聲音。

    “臣妾,臣妾記得。”

    “哦?”皇后冷冷一笑,“本宮倒覺得你似是忘得乾淨。”

    “臣妾不敢!”麗貴嬪連忙口稱不敢,前方的華妃神色冷滯,一時間大殿內連喘息都清楚可聞。

    “古人曾言‘九嬪掌婦學之法,以九教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皇后眸子掃過她的頭頂,冷冷問道:“方纔爾等行爲又有那一處可算是有德好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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