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的瞳色似乎會因爲情緒發生微小的變化，此刻淺得有些怪異。
這一切明明是你渴求已久的，但你莫名有些退卻。
經過了一夜的糾纏，晨光灑下，過熱的大腦冷靜下來。連勇氣也一併剝離。雙腿微微發軟，高樓的風似乎仍在身後呼嘯。
你無疑是愛慕祂的——祂是那樣的完美。你確信自己有永遠支撐這份單戀的覺悟。但是倘若收到迴應……
你一定會想被祂所愛。
你想被愛。
祂會愛你嗎？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盯着你，彷彿被吸住了一樣，你無法移開視線。這不是人類應有的力量。
祂知道人類的愛是什麼嗎？或者說，祂有可能愛上你這種人嗎？即使是你對自己的愛意都相當有限。更何談他人呢？
很奇怪的，只是利益關係時，你可以坦然承受祂贈予的一切。但一旦對方越過界限，你便開始惶恐。惶恐自己滿溢的貪婪，惶恐對方發覺你的醜惡。
你知道魅魔留下來會發生什麼，你不認爲自己值得祂付出這樣大的代價。祂一定會厭倦，會後悔爲你留下。與其說是爲對方着想，不如說只是畏懼祂失望的眼神。
或許是你安靜的時間太長，魅魔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瞳仁也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有些言語不需要明言，沉默已經是答案。
一貫勾起的嘴角抿起。後頸的手轉移了方向，覆蓋在昨日的瘀痕上。沒有用力。
祂會生氣嗎？會掐死你嗎？你想。那樣驕傲的對方一定不喜歡被拒絕。如果能死在祂手上那也不錯。在愛驟變成芥蒂之前。
“真是怯懦。”魅魔興致缺缺地斂下眼，不再看你。回過頭看向窗外的日光，視線帶着幾分新奇的欣賞，似乎第一次認真觀察這個世界。
“算了。”手向你伸來，你閉上眼睛。卻感覺耳上一涼，佩戴着的環飾被解下。“既然這樣，那麼這個東西也不需要了。”
纖長的手指輕鬆將耳環碾碎，粉末輕盈地四散開。
身側的牀墊彈起，祂坦然站起身，慢條斯理地穿上衣衫。全程沒有施捨你半個眼神。
你若有所感地伸出手，還沒觸及衣角，前一刻還籠罩着你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徒留陽光刺目，臉頰劃過涼意，大概是被光線刺激落下的淚水。
和來的時候一樣，魅魔走的突然。什麼也沒帶來，僅帶走你的死志。沒有別的飾品，耳洞逐漸癒合。對方的離去除了一開始的不適應，並沒有給你的生活帶來太多影響。
你陸陸續續地遇到一些人，其中也有些令你沉迷的角色。但可能是性格缺陷，總鬧得不歡而散。有時候你會想起祂，相比於熱衷於糾纏不清的很多人，其實魅魔已經相當尊重你的意見。
直到許多年後，你將要離開這個住所。收拾東西時翻到一個菸灰缸，上面是你笨拙地仿照耳環刻下的花紋——這是某天之後你專門爲祂製作的。那個時候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呢？羞澀？忐忑？或是期待？你已經記不清了。
那燥熱的悸動的情緒就像一場春夢。夏季的第一場大雨落下，地面腐敗軟爛的花瓣被沖刷乾淨。這段綺麗的幻境也隨之結束。
……祂真的出現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