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宮裏來了旨意。

    昨夜配藥費了許多功夫,鳳吟晚原本還有些睏倦,驟然聽到那懿旨上的“完婚”二字,頓時清醒。

    什麼……東西?

    前來傳旨的,正是昨日在養心殿見過的高公公。

    高公公宣讀完旨意,又笑眯眯擡眼來看她。

    “側妃福澤深厚,奴才恭喜。”

    鳳吟晚才從地上起身,拍土的手僵滯了一下,嘴上道着謝,眼裏卻是在冒火。

    什麼玩意兒,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高公公渾然不覺,“旨意已經帶到,宮裏頭還有事,奴才先行告退。”

    他說罷,將懿旨交到夜聽瀾手中便帶人離開。

    鳳吟晚瞧着,紅脣譏誚彎起。

    “王爺果真是好手段。”

    此等關頭,還能讓太后鬆口,親自促成納娶側妃的禮制,真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法子。

    知道他是半天憋不出一個屁,這等事情更不可能會告訴自己,鳳吟晚就也沒打算追根究底。

    豈料這人握着懿旨的手一垂,竟是一反常態地開口解釋。

    “宮裏傳出消息,父皇昨夜已經醒來。”

    這般大一個事,硬是被他說出了“今早喝了兩碗粥”的感覺。

    鳳吟晚:?

    “這關儘快完婚什麼事?”

    她不認爲有關係。

    夜聽瀾看她一眼,出言提醒,“昨日是你與本王一同入宮侍疾。”

    鳳吟晚蹙眉,“所以?”

    他怕不是想說,皇帝能醒過來,是多虧了……他們的功勞?

    身畔那視線明晃晃地傳過來,鳳吟晚樂了。

    還真是。

    “父皇病危,宮中本就人心惶惶,想要將此事推上明面,並不難。”

    夜聽瀾頓了頓,眼神又朝她看來,“有此由頭,完婚後你與本王便可常在宮中侍疾,做起事來會容易許多。”

    鳳吟晚:6

    要不說是萬惡的權謀操縱者呢,皇家這幫人,反正都是利用過來再利用過去。

    脣角一勾,她眼底也透出幾分冷色。

    “除了這個,王爺只怕是還有別的打算吧。”

    夜聽瀾這種淡漠又刻寡的性子,若只是爲了同她查明反派之事,怎會捨得花如此力氣。

    大費周章搞這麼一出,她合理懷疑,他是在爲爭儲鋪路。

    一瞬的沉寂,身畔那片清寒陡然凝固。

    鳳吟晚尋眼瞧過去,這人薄脣已然抿得冷峻。

    不說話?

    那就是被她猜中了。

    無聲地扯了脣,邁步正欲離開,卻又被夜聽瀾叫住。

    “既是側妃,不可無名號,本王已替你擇好了一字。”

    鳳吟晚只覺他事兒多。

    不過是個用完即棄的身份而已,王妃之位她都不稀罕,還會在乎一個側妃的封號麼?

    皺眉看過去,她眼中的詢問之意明顯。

    夜聽瀾脣角無聲一動,蘊了幾分墨色的眼眸同她對上,幽幽一片,洞若觀火。

    “就取‘婉’字,如何?”

    極爲平淡一句,落地卻仿若驚雷乍現,鳳吟晚身形僵滯,脊背頓時一片寒涼。

    夜聽瀾視線仍鎖着她,帶了幾分莫名繾綣的溫意,看上去倒像是在認真尋問她的意思。

    鳳吟晚心神凝聚,開口嗓音艱澀。

    “不知王爺取的是哪一字。”

    明黃懿旨在他掌心翻了個個兒,清寒涌動,面上那道灼灼之意終於移開。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本王爲你擇的,自是美豔溫婉之意。”

    溫婉?

    鳳吟晚指節微動,掌心涔涔的汗意褪去幾分。

    夜聽瀾勾脣,眼神無聲追隨,“婉側妃,回去好生準備吧。”

    ……

    京中最負盛名的煙柳地,春眠居。

    一夜將歇,店中的門板才被封上,卻又被一股大力給猛然破開。

    夜聽言黑沉着臉進門,直奔二樓而去。

    小廝原本是帶了打手出來阻攔的,一眼看清是他,當即誠惶誠恐地跟上去。

    “二王爺,您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姑娘們才歇下不久,小的這便去……”

    “砰”的一聲,直接將他話音阻斷。

    看清他踹的是哪間的房門,小廝面上一白,差點撲通一聲直接跪下去。

    “二王爺……四王爺吩咐了不準人前來打擾,這這……”

    “滾開。”

    夜聽言不由分說,一腳將他踹開,徑直邁步往裏去。

    榻上兩抹人影交纏。

    夜聽雨還在昏睡着,對這動靜絲毫未覺,倒是他懷裏那個女人,睜眼便見到房中的幾個男人,登時尖叫出聲。

    夜聽言眼中狠辣一閃,一隻匕首擲過去,尖叫應聲停止,女人頓時斃命。

    “啊……!”

    未料到他這做派竟是比夜聽雨還要狠戾,小廝失聲叫出了口,後背一陣冷汗,連忙又伸手將嘴捂住。

    榻上,夜聽雨皺着眉頭醒來,睜眼就對上女人瞪得僵直的眼球,登時嚇醒。

    “啊——有刺客!”

    胡亂一把將屍體推開,他驚慌起身卻對上夜聽言冷漠的眼神,登時一怔。

    “二哥?”

    他怎麼找到這來了?

    夜聽言冷漠一眼掃過去,小廝當即便帶人退出房間。

    夜聽雨後怕地拍了拍胸口,語氣還有些不穩,“你可嚇死我了。”

    話落又覺他臉色有些不對,一邊穿着衣裳一邊開口。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什麼事?”

    夜聽言一眼看過去,氣得冷笑,“今日是什麼日子,你竟半點都不記得了?”

    什麼日子。

    春眠居花魁重選日?

    夜聽雨差點沒脫口而出,對上他幽冷的眼神,訕訕。

    “什麼日子?”

    不知爲何,他最近精神似有些恍惚,很容易便記不起事。

    夜聽言見狀登時氣結。

    “太后所言侍疾一事,看來你是半點都未曾放在心上!”

    昨日是夜聽瀾去的,按順序,今日便該輪到夜聽雨入宮侍疾了。

    豈料都這般時辰了,他卻還在這煙花柳地廝混,更將此事拋到腦後,這是在上趕着給那幫言官遞把柄!

    被他這麼一提醒,夜聽雨也猛然記起此事,頓時如墜冰窟。

    “我……我這便進宮!”

    “不必去了!”

    夜聽言看他一眼,眉心擰得極重。

    “昨夜父皇已經醒了,宮裏現下人人都在傳,此事是夜聽瀾和那女人的功勞,太后罰你在府中閉門十日,最近都不必再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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