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擇立新帝的風口浪尖上,夜聽言贏面最大,此時本該回避的好,可他卻一點不忌諱。

    擡眼看向衆人,語氣平靜,“父皇殯天並非壽數已盡。”

    一句話,卻瞬間將氣氛推得更高。

    滿殿譁然比之方纔,已是到了人皆震驚的地步。

    他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倒叫丞相等人有些措手不及,眉心緊皺了下,復又設追問。

    “聖上到底因何殯天,請二王爺將實情公之於衆,我等身爲臣子,有權查問。”

    “這是自然。”

    夜聽言點點頭,似是不忍,視線微轉,看向身後的姜如墨。

    “姜太醫,此事便由你來向林相及諸位大臣解釋吧。”

    他專程將人帶來,便正是有此用意。

    姜如墨頷首,朝衆臣作了一揖,開口解釋。

    “聖上所得惡疾因與風症相似,故太醫院所開的歷任藥方中皆有草烏,按照規制,湯藥一直都是由御膳房派專人煎制,藥材也是由太醫院定期送到,不該出現意外,可今日聖上服下的湯藥中卻多加了一味白芨。”

    “白芨止血,本身無毒,可其同爲十八反,藥性卻與草烏相剋,同用便會使人中毒。”

    “聖上的病症幾經反覆,龍體羸弱,自是不堪此毒,所以纔會立刻斷絕生息。”

    這是藥理,也是皇帝殯天的原因。

    丞相聽完,面上凝重之意卻是更甚,“這與大王爺又有何干系?”

    方纔夜聽言上來便扯出大王爺,此事上,可能另有牽連。

    姜如墨掀脣,眼神未動,“回相爺,那白芨便是從大王爺身上落進去的。”

    他嗓音不大,卻能叫周圍的人都聽清,衆人聞言頓時爆發出陣陣驚異。

    “大王爺?!大王爺的身上怎麼會有白芨?!”

    “就是,他進宮是爲皇上侍疾,怎麼會用到此物?”

    “難道說他當真是存了謀逆的心思,先前秦家的事……是確有其事?”

    衆人驚愕,口中所說不一,卻也都是在猜測夜聽竹的用意。

    丞相見狀眼神微動了下,開口重新看向姜如墨。

    “你的意思是,大王爺在身上帶了白芨,此番是他蓄意謀害聖上?”

    他目光審視,想要辨出姜如墨所言真假,豈料姜如墨卻並未如所料一般點頭稱是。

    而是看向衆人,搖頭否認,“並非如此。”

    衆臣頓時就更懵了。

    “方纔不還是這個意思麼,這怎麼又變成不是了?”

    “到底是不是啊?快說得清楚些!”

    一片質疑中,夜聽言同姜如墨遞了個眼色,親自開口。

    “諸位大人有所不知,先前有刺客闖入宮中,意圖對父皇不軌,本王率兵趕到時,正看到其與大哥同在一處。”

    “爲謹慎起見,本王命人對大哥進行訊問,原本只需查問出實情便可,但底下的人不懂分寸,擅自動用了私刑,那白芨配置的藥物本是大哥治傷用的,只是不慎,纔會沾染到了湯藥中。”

    “大哥在宮中數日,爲父皇侍疾極爲盡心,此番他以無心之失釀成大錯,得知實情後悲痛欲絕,當場便已昏死過去,這也是爲何,他不曾與本王一同前來。”

    今夜他去時,夜聽竹正在偏殿內上藥,他手上所沾的,也確是用白芨配置的藥粉,但僅憑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量,尚不足以讓皇帝中毒身亡。

    真相就是,他帶去的那碗湯藥中本就加了一味白芨,而此事,正好可以天衣無縫地嫁禍到夜聽竹身上。

    眼下這等時候,他要登基,只需讓夜聽竹失去競爭力便已足夠,直接將其除掉,反而更令人起疑。

    所以,“無心之失釀成大錯”這幾個字,用在夜聽竹身上再合適不過。

    這番說辭頗有依據,既將禍源引到了夜聽竹身上,又足夠中肯,幾番都挑不出錯處,衆臣一時也有些偃旗息鼓。

    人羣中另有策應,夜聽言一個眼神,當即便有人站出來重提擇立新帝之事。

    丞相聞言頓時不悅呵斥。

    “聖上方殯天不久,尚未大葬,爾等便已在此談論起新帝人選,是早有異心不成!”

    夜聽言的說辭能堵住悠悠衆口,但也僅限於此。

    爭儲之事,他們心知肚明,今日即便是有所懷疑,也不可能再抓到他的把柄了。

    而夜聽言的近臣一早便收到消息,今夜進宮便就是爲了簇擁他登基來的,自然不肯放棄。

    “林相此言差矣,國不可一日無君,何況現下逆賊橫行,如若不盡快推立新帝,我朝天下恐將大亂!”

    “二王爺解救聖上和太后,誅滅逆賊有功,依此來看,我等認爲由二王爺登基方爲穩妥。”

    他們口中的逆賊,說的自然就是夜聽瀾等人。

    夜聽雨已經死了,剩下的幾個王爺裏,看起來最乾淨的就是夜聽言了。

    丞相對此卻並不買賬。

    “大喪未辦,尚不必着急至此,何況太后是中風,而非一直意識不清,本相以爲,此事可待太后清醒後再議。”

    中風確能診治,但太后情況嚴重,等她清醒,黃花菜都涼了。

    而到那時,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

    夜聽言豈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林相這是對本王有所不滿麼?”

    “二王爺多慮了,事關本朝社稷,本相爲百官之首,自應慎之又慎,若換做是旁人,亦是如此。”

    他板着臉,神色不容撼動,夜聽言聞言眸子一陣眯起,眼神暗自閃爍。

    這個礙眼的老東西,看來確是留不得了。

    “林相有何不放心之處,不如說來聽聽。”

    “不必了,二王爺若有心,不如好好爲聖上操辦大喪,本相先行告辭。”

    他無意多言,說罷便欲出宮去,豈料卻被夜聽言擡手攔下。

    “今夜入宮是爲商議朝事,眼下事情尚未有定論,林相何必這般着急離開。”

    他一伸手,侍衛便將殿門封死,丞相四下看了幾眼,冷笑。

    “二王爺這是打算對我等用武?”

    他身後還跟着一衆朝臣,威望自是不一般。

    夜聽言聞聲輕笑了下,正欲開口,殿外卻突然傳來陣激烈的廝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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