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板扣響,畫面切入。
鋪滿歲月痕跡的弄堂小路,穿梭着各色行人。
沿街商店將自己店門前的排門板卸下,兩條長凳上坐着乘涼的人,老人們斜靠在搖椅上,女人們穿着古色古香的老舊衣服,三兩坐在一起嗑着瓜子,做針線活的同時還要照看頑皮的孩子,而小夥子們大多在打牌鬥棋。
盛夏熱浪中,充斥着熱鬧、嘈雜的聲音。
魏清橋穿梭在人羣中,手裏拎着個食盒,最後在一間鋪子前停下。
“大娘,鴛哥在嗎?”
扇着蒲扇的女人指了指裏面,愁眉苦臉地,“在裏面,估計不想見人。”
“我進去看看。”
“去吧。”
魏清橋整理了一下校服,確認自己姿態良好後,往樓上去。
凌亂的大牀上窩着個人,上身光着,下身穿了條寬鬆的麻布褲子。
魏清橋剛湊上去就聞到了濃烈的藥味。
他皺了皺眉,輕聲喊道:“鴛哥?”
睡夢裏的男人擡起眼皮,浮皮潦草地看向魏清橋,聲音帶着啞意,“你怎麼來了?”
“老師說,你請假了,我來看看你。”
祁靈鴛把頭轉過去,對着窗外,“我有什麼好看的,鼻青臉腫的,醜死了。”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祁靈鴛從牀上爬起來,身上遍佈大大小小的淤青,怪不得不能穿衣服,上着藥呢。
“你那不是自找的?”魏清橋一邊調侃,一邊打開食盒,把從雲香記買來的糕點一一擺在圓桌上。
“過來嚐嚐,我排了好一會的隊纔買到。”
祁靈鴛揉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下了牀,一看糕點,挑了挑眉,“又花了不少錢吧。”
魏清橋是大少爺,對錢沒什麼概念,他就想讓祁靈鴛高興,於是搖了搖頭,“不多,就是排隊久了點,腿疼。”
祁靈鴛拿起一塊桃花酥咬了一口,味道頂絕。
他看了眼充滿期待的魏清橋,也是無心一句感慨:“你總對我這麼好,這要是個丫頭,我指定和魏老爺要了你。”
魏清橋臉上登時出現一抹緋紅,他揣着明白裝糊塗問:“要來做什麼?伺候你?”
“開什麼玩笑,要真是個丫頭,自然是要來做媳婦,暖被窩。”
祁靈鴛笑了,魏清橋卻看癡了。
過了會,他小聲道:“其實……男的也能做媳婦。”
祁靈鴛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魏清橋見狀咬了咬嘴脣,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問:“鴛哥,你昨兒爲什麼打架呀?”
“你不是在場嗎?那男的都快把他兒子打死了!我再不攔着就出人命了。”
“那你知道,他爹爲什麼打他嗎?”
“……”祁靈鴛沉默了,他其實知道。
那家的兒子喜歡上了個男人,不願意娶媳婦傳宗接代,非要和另一個男人拜堂,還說要擺酒席,十里紅妝,用花轎把人擡進家門,這才把他老子氣得揮鞭子。
祁靈鴛看不過,出手制止,三兩句沒說通,就打起來了。
“所以,就算是男的和男的,其實也可以。”
祁靈鴛怔怔地望着魏清橋——他自少時便一起長大的玩伴,愣住了。
魏清橋是想和他表達什麼?是他想得那樣嗎?
他還沒轉過彎來,突然,脣上多了一絲溫熱。
祁靈鴛倏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那個書卷氣極濃的小少爺居然彎下腰來在自己還沾着點心碎的脣上輕吻了一下。
猶如蜻蜓點水,那個吻短促的不能再短。
魏清橋直起身,心臟砰砰直跳,他捏緊了斜掛在身上的揹包袋子道:“你看,男人的嘴脣也是軟的。”
青澀的少年在說完這句話後,似是用光了全身的勇氣,一股腦地溜了,獨留下呆住了的祁靈鴛輕輕地摸了摸嘴脣。
……
“咔!”
“這場過了!”導演在監視器後喊道。
“戲不錯啊。”
“是好,祁靈鴛和魏清橋演得都好。”
片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着,工作人員跑上去爲演員披上保暖的衣服。
然而,各司其職間,他們卻並不知道,魏清橋的確是演出來的,但祁靈鴛……卻是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的謝旻到現在還在傻愣着。
直到賀江走過來拍了他一下。
“怎麼了?是反感兩個男的接吻嗎?”
謝旻猛一回神,連忙道:“沒、沒有,江哥的嘴脣好軟。”
賀江:“……”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他尷尬地笑笑,轉移話題道:“一起去看看戲?”
“好!”
陳琪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穿着一條如火似荼的紅色旗袍,畫着明媚豔麗的妝,而在她的身邊……
他怎麼會在?
馳諾自來熟般地上前,先是和謝旻打招呼。
“謝哥,你好,我是你的粉絲!”
謝旻褪去了戲中的感覺,看人也冷了起來,他疏離一笑:“你好,你是?”
“我叫馳諾。”
謝旻的笑凝住了,好嘛!原來這就是當初害他江哥上熱搜被罵的那個綠茶。
“不認識。”謝旻搖搖頭,接過小助理遞過來的熱茶,去休息了,擺明不想繼續交流。
賀江覺得這場面有點好笑,因爲馳諾的臉色實在是太精彩了,十斤粉底都遮不住的青。
不過他也沒有嘲笑別人的愛好,打算繞開。
馳諾卻死皮膏藥一般粘了上來。
“賀老師,別急着走啊。”
汪小楊想懟馳諾,被賀江按住了肩膀,他上前一步,堪稱溫柔地問道:“有何指教啊?”
馳諾得意地翻了個白眼,展開雙臂道:“賀老師覺得我這套戲服怎麼樣?”
賀江這才注意到馳諾是穿着古裝過來的。
說實在的,那就是一件普通的侍衛裝,沒什麼特別。
若說唯一讓賀江有些膈應的是,這套衣服是爲宋臨安所設計的。
“挺好看的。”賀江不想和個小孩鬧,言不由衷地說道。
馳諾整理着兩袖,眼底流露出一絲勝利的喜色,“哥哥也說好看。”
他補充道,擡頭去觀察賀江的表情,妄圖從上面找到裂縫。
然而賀江只是平靜地看着他,看得他怒從心生,又開始給自己添磚加瓦道:“啊……賀老師可能還不知道,《上月》就在隔壁,哥哥昨天還來探我的班了呢,他……沒去看你嗎?”
賀江:“……”
不是,他現在有點懵逼。
陸沉、蘇暖暖、馳諾,這三個人到底是個什麼牛馬蛇神的關係?
陸沉和蘇暖暖在一起了,同時又和馳諾有關係,馳諾還特別關心蘇暖暖……
這、這這這!
共侍一夫?
好吧,是他淺薄了,他前夫還真是會玩。
昨天晚上信誓旦旦說想他,看來只不過是精蟲上腦。
至於男人口中的業務,他原本以爲是個藉口,眼下卻是信了。
看,這面前不就有一個挺大的業務?
賀江不欲搞得大家都不痛快,說實在的他還挺喫這白蓮花的顏,只要沒有太過分,也不是不能忍,犯不上計較。
於是賀江淡淡道:“沒來看我啊,我哪能和你比。”
馳諾狐疑地看着賀江,正巧這時謝旻在那邊扯着嗓子喊:“江哥,過來一下。”
賀江:“好,馬上。”
他轉頭看向眼中冒着嫉妒火焰的馳諾,皺了皺眉。
這咋還喫着碗裏瞧着鍋裏的呢?
“我這有事,就不奉陪了。”
賀江轉身往謝旻的休息區走去,馳諾氣得直咬牙。
陳琪看了老半天,咂摸出點味來。
憑她作爲一個女人的直覺,她覺得這裏面有點不太對。
今天以前,她是真把馳諾當小白兔看的,但剛纔的一舉一動,她都快被那茶言茶語茶死了。
突然就被刷新了三觀。
“你、你們?”陳琪伸出一根手指在馳諾和賀江之間打轉,“這啥情況啊?你哥哥誰?和賀江啥關係?”
這小子該不會是找了賀江以前的乾爹,來炫耀吧。
馳諾沒收住情緒,瞪向陳琪,“要你管。”
陳琪當即就火了,也就是看在同公司、又是後輩的份上忍了。
照這情況,她得重新思量思量關於賀江欺負他的新聞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馳諾揣着一肚子火,報復心越發嚴重,幾秒後,他自脣角綻放一抹冷笑。
陸沉窩在黑車裏休息,他昨晚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宿,早上又和賀江吵架,感冒有加重的趨勢。
正眯着眼,手機“嗡嗡”震了兩下。
陸沉本來懶得去看,又擔心是賀江給自己發消息,撐着痠痛的胳膊拿起手機,點開新消息。
剎那間,他原本蒼白的臉更加透明瞭幾分。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裏……賀江正在和一個男人接吻!
陸沉頓覺得呼吸不暢,他不得不搖下車窗,讓冷空氣順着鼻腔鑽進肺裏,才能在極度痛苦中獲得氧氣。
好、好得很!
他在這裏瘋了一樣地想他、念他、滿腦子都是他,他可倒好,轉頭就和別的男人廝混。
感冒加上照片的刺激瞬間剝奪了陸沉的所有理智。
他點開屏幕,對着手機那端發消息的人按下語音鍵,低吼道:“地址!”
不一會,一個詳細的地址發了過來。
緊接着,發動機爆出刺耳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