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有想到太子居然也是。不過這樣一來，之前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太子不願意跟他同房，甚至下藥讓他昏睡。只有按規矩需到駙馬處留宿的日子纔會過來，每次也只是蓋被子純睡覺而已。而且作爲尊貴的太子殿下，鳳北驕身邊的貼身侍女居然只有木欣一個人，連鄉里的土財主還不如，這本身就很不合理。
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天註定吧，兩個斷袖扮成一對夫妻，倒也很是合適。
他不禁有些同情鳳北驕，在這個規矩森嚴的封建時代，即便貴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也沒有辦法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
太子當然沒有做錯任何事，但卻要爲自己的心之所向付出代價。時時警惕，戰戰兢兢，生活在恐懼和謊言的牢籠之中。
一路感慨着回到自己的寢殿，看到正在給沙發換套子的如蘭，段小南意識到一個棘手的問題，他要怎麼告訴如芝這個噩耗？總不能告訴他，他喜歡的姑娘跟他一樣，也喜歡姑娘吧？
“如芝呢？”段小南問。
“又去廚房了。”如蘭有些累了，站起身叉着腰，“也不知他最近是怎麼了，總往廚房跑，明明那麼多事。”
“大概天一冷就想多喫些吧。”段小南搪塞。
沒過一會兒如芝便拎着兩個食盒進門了，打開其中一個，給兩人分別盛了兩碗熱氣騰騰的八寶粥，高興道：“剛熬出來的可香了，快趁熱喫！”
穀物的香氣混合着裏面葡萄乾的果香，潤澤了段小南剛剛有些波瀾的心田，舒服得都快化了。
“葡萄乾吸飽汁水有點燙，你們慢點喫。”如芝說完拎着另一個食盒想離開。
如蘭喊住他，“你去哪兒？”
如芝頓下腳步卻沒回頭，“我給木欣姑娘送一些。”
雙胞連心，何況如芝的表現也太明顯了些。如蘭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他近日常常泡在賬房，竟不知道他這個一向跳脫的哥哥竟然任性到如此地步。
“天晚了，別出門了。坐下喫吧。”如蘭站起身冷冰冰道。大有他如果不停會上前拽住他的氣勢。
兩人雖是雙胎兄弟，但一個性格跳脫一個卻沉穩冷靜。是以如芝雖爲哥哥，卻是時常被如蘭管束的。
此時聽到他這樣的言語和不容置喙的語氣，如芝也明白如蘭是看出來了。但他此時既不敢忤逆弟弟的意思，也不想乖乖聽話坐下，只梗着脖子杵在那裏。
見此情形，段小南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在口中咬破了一顆吸飽了滾燙汁水的葡萄乾，被燙得嗷地叫出了聲。
聽見段小南被燙，兩人急忙都跑過來查看他的情況。
看到段小南口裏被燙了個大泡，如蘭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吩咐道：“快去拿冰塊！”
如芝急急忙忙跑了。如蘭又用控訴的眼神看着段小南，想也知道他剛剛是故意的。
“我沒事。”被目光盯得心虛，段小南安慰，知道他是因爲自己的行爲有些生氣。
誰知如蘭突然掀開袍子跪下了。段小南扶他，他也不起。
“理則是幹森末？”段小南大着舌頭無奈道。
如蘭低着頭，語氣卻不容置疑的堅定：“駙馬，能在您左右服侍是我和如芝的福氣。但如芝這些年仗着您的大度越來越放肆，實在不該。宮規森嚴，他這樣任性恐怕會帶來禍端。不止有性命之憂，還有可能會牽連段家。”
他何嘗不知道這些事？但他不願對這個世界妥協，總故意忘記這些限制。見如蘭這般懇切也冷靜下來，道：“我非好好勸他的，理放心。現在天娘，理快起奈。”
“多謝駙馬。”如蘭紅着眼站起身。
等如芝拿了東西回來，段小南又把如蘭支出去，然後大着舌頭跟他說：“對不起，似我斯言呢。”
如芝紅着眼圈拼命搖頭，把自己的眼淚都甩了出來，“您別這麼說，是我沒有自知之明。其實我也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多了話本子，就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再加上您又對我這麼好，我就想着能多做幾天夢也是好的。這些天其實我已經很開心了，只不過我應該夢醒了。”
段小南被他的眼淚燙得難受，只好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給理放幾天假，好好休息。則些日子辛苦理了。”
“不辛苦！”如芝盡力用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您對我們已經夠好的了！”
沒幾日就要進宮，爲了不讓如芝跟木欣見面徒增傷感，段小南只帶瞭如蘭跟自己一起前去。
除夕夜團圓宴，照例段小南要跟在太子身邊一同敬酒交際。
駙馬的冠冕鑲了許多珠寶，沉重非常，段小南簡直覺得自己像是頂了個砂鍋在頭上。還要小心翼翼地挪動，以免一個沒平衡就掉下來。
再見到鳳北驕和木欣站在一處，段小南不由有些走神，他怎麼從前沒注意到呢？
走到臺階處，段小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走在前面半步的太子猛地轉身扶住了。
“多謝！”段小南盡力維持着腦袋上珠寶們的平衡，小聲道謝。
“怎麼老是這樣。”鳳北驕小聲抱怨，卻沒放手，扶着他走過臺階。
段小南也很鬱悶，不是他老是想要摔的，是每次這種情況穿得又多又不方便，腦袋還要頂砂鍋，走路可不是容易摔嗎？
扶着段小南過了長長的一段臺階，又跨過了一個簡直快修到膝蓋的門檻，鳳北驕才放了手。
等撒了手，段小南在心裏默默給太子發了一張好人卡。
正式落座前儀式繁多，跪都跪了許多次。作爲被衆多眼睛盯着的駙馬不能有一點差池，跪得段小南提心吊膽，又累又煩。
呂帝是個年近五十的女人，跟鳳北驕除了眉眼都很像，聲張勢厲，盛氣凌人。呂帝做了一番回望過去，展望未來的慷慨陳詞，衆人平身，宮宴才正式開始。
低頭舉着托盤的宮人們魚貫而入，動作優雅地將各色菜式一一擺放在每人的食案上。
等得肚子已經快咕咕叫的段小南終於喫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口菜，卻發現這不知在外頭等了多久的菜已經溫了。又因爲頭上的冠冕不方便大幅度擺動，只能等如蘭給自己搛一口，再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喫進去。吃了幾口墊墊肚子，段小南放棄了在宮宴喫飽的想法。
鳳北驕的席位安排在他旁邊，更靠近皇帝。餘光瞥過去，就可以看到那張秀麗如玉的臉龐。垂首看向盤中時，長而捲翹的睫毛微微下挪，給眼睛投下一點陰影，更顯得鼻樑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