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北驕將手抽走轉身,“如芝如蘭,你們把他喊起來。”
“是。”
如芝如蘭走到段小南跟前,輕輕晃了晃他的肩膀,見他毫無反應,只好在耳邊輕聲喚他:“駙馬,駙馬。”
段小南還是一動不動,兩人顧忌在太子面前,不好直接把他拉起來套外衣,以免暴露他不雅緻的一面。
如芝靈機一動,從兜裏掏出一塊老婆餅,用身體擋住太子和木欣的視線,悄悄放在了段小南鼻翼下面。這餅是段小南教他們做的,據說是個老婆婆所創,因而得名老婆餅。雖其貌不揚,香氣卻撲鼻,很適合喚人起牀。
他的動作雖小,卻被一直用餘光盯着動靜的鳳北驕發現了。
正奇怪這人突然拿出個餅是什麼意思,居然聽到了段小南像狗一樣嗅着鼻子醒過來了。
鳳北驕放在袖中的手霎時捏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的駙馬竟是這般貨色!
段小南被食物的香氣喚醒,思緒卻沒立馬清醒,咕噥着說了一句:“怪不得夢裏覺得好香。”
鳳北驕把視線收回,這人果然是在夢中還惦念食物才那般說……
這晚要歇的地方只是個小城,本地太守來迎時很是忐忑,戰戰兢兢說提供的住處恐怕怠慢了太子一行。
鳳北驕人看着一副嬌貴樣子,卻沒對此地安排表示不悅。
晚宴在太守官邸,鳳北驕自然和當地官員一桌,居於上首。段小南和男眷們一桌,兩邊用紗屏阻隔,能隱約聞其聲,但不見其人。
段小南在下車時見過本地太守一面,是個三十七八左右,身形健美的女子。她府中共娶了三名男子,雖年齡不一,彼此的眉眼卻有些相近,可見喜好還挺專一。
其中一個跟段小南年紀相仿,約莫二十歲,正好坐在段小南旁邊,席間不住給段小南夾菜,在發現段小南身子不適後又喊了貼身小侍去給他端棗茶。
另一個年紀稍大些的見他殷勤,語氣不太好:“到底是在貴人面前,弟弟今日這樣高興,平日裏我們可見不到笑臉的。”
男孩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並非因爲段小南身份尊貴才刻意親近。他是府裏娶的第二個側室,平日裏沒少受白眼。
他幼時也是官宦之子,母親獲罪後才淪落做了側室。但因爲地位低,連府中的一些下人都瞧他不上。他知道其他人討厭他,平日裏也不怎麼說話。
駙馬是第一個沒有用異樣目光看他的同齡人,雖地位千差萬別,卻毫無芥蒂。
段小南本就因爲身體不適胃口不好,今日見這人一臉跋扈,又讓他想起汪昭媚那個倒人胃口的傢伙。
旁邊的男孩子臉漲得通紅,不知該如何回話。
段小南放下筷子,用在宮裏練出來的假笑衝大家道:“這就是緣分了,我與這位兄弟一見如故,可不是得高興高興?”
那男孩子瞪大眼看向段小南,眼圈有些發紅。
見剛剛出言不遜的人臉色不好看,段小南乘勝追擊,從頭上拔下一根翡翠髮釵,遞給男孩子,“難得遇見,送與有緣人。”
“起來吧。”段小南將人扶起,讓他坐下。
“弟弟真是好福氣。”那人酸溜溜道。
段小南擡頭瞥了那人一眼,“怎麼,你也想要?”
若能得駙馬的賞賜,便是莫大的榮耀,妻子沒準能會對自己刮目相看。那人自然也是想要的,熱切盯着段小南頭上的另一個金鑲玉的釵子,嘴上卻還是假裝客氣:“不敢不敢。”
段小南像沒看見似的,拿起筷子繼續喫菜,“可惜有緣人只有一個。”
那人臉色訕訕,卻也不敢表露出不滿,席間再沒說話了。
宴席到了後段,段小南想提前離席去休息,正打算起身,突然傳來一陣樂聲,院中的小亭上走來一個婷婷嫋嫋的男子,身着妃色薄衫,頭戴面紗,先朝衆人施了一禮,便開始隨樂聲起舞。
此時未到盛夏,那美男薄衫飄飄,卻舞出了一片夏夜月色的清然之景。雖隔着衣服,但也能從那流暢的動作中看出美男肌肉均勻,可謂是凹凸有致。行動間翩然飄逸,如同一隻在月下的蜻蜓,直要停到人的心尖尖上去。
一曲舞畢,美男又朝衆人行了一禮,便行動優雅地離開了。
太守呵呵一笑,對鳳北驕道:“我這侄子自小好舞,家中請了名師來教習還不夠,還自學了據說京城最難的荷月舞。聽聞您從京城來,他便說要獻舞一曲,讓您評判評判,這舞可還正宗。”
鳳北驕的神色跟平日一樣漠然,只隨口道:“本宮向來不曾注意,也不知令侄跳得如何。”
這獻舞當然是託詞,獻人倒纔是真的。
因着身份,在鳳北驕面前阿諛奉承的不少,但急切成這樣,大庭廣衆便要獻親侄的卻沒有。
鳳北驕不露聲色喝了口茶,卻在心裏給這位太守記了一筆。這位大人恐怕是有什麼紕漏,纔想要以美色賄賂當朝太子。
段小南一開始只是欣賞美男,等他舞完離開,見到席上衆人各異的神色,才反應過來,這美男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想靠舞蹈特長進宮。
這太守,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太子喜歡的不是異性啊!
一時也有些心情複雜,他再怎麼說也是正兒巴經的駙馬,公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送美人,就不怕自己給太子吹枕頭風嗎?
雖然,他肯定不會就是了。
一轉頭,突然看到那男孩子正在觀察自己的神色,似乎有些擔心,段小南朝他笑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誰知男孩子不知自己腦補了什麼,神情更加落寞了。
此時外面一聲驚雷,傍晚剛晴的天又開始落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男孩子輕輕拉了拉段小南的衣袖,然後湊到他耳邊小聲道:“等會兒我有東西給您。”
剛剛喫癟的那個老男人脣角帶笑看着段小南,似乎有些幸災樂禍。段小南懶得再待,直接把人拽起來離席,作出一副好兄弟的樣子,朝內院走去。
男孩子先回了自己房中,然後拿了一封信去上房找段小南。
段小南見他神神祕祕的樣子,有些好笑,問:“你要給我什麼?”
男孩子將信遞過去,卻不吭聲,只等他自己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