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北驕剛打算開口，就聽見段小南又開始狂笑不止。
一個麪糰擠出個認真的樣子真的太好笑了，段小南笑得錘樹。
要不是兩人在樹幹上，鳳北驕懷疑這棵樹都要被段小南搖斷，提醒他：“你笑得這般大聲，小心將野獸引來。”
段小南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深吸幾口氣然後道：“你能不能別這麼認真地看着我？”
鳳北驕無奈將頭轉到另一邊，然後道：“你笑完了麼？”
這樣實在太不禮貌了，段小南收拾好情緒，鄭重道：“你說吧。”
“你可否……”鳳北驕沒忍住又將頭轉向段小南，“告知我你的名字？”
段小南連忙把視線撇開，以免又笑出聲，然後隨意道：“這個啊，我叫段小南啊。”
麪糰晃了晃腦袋，“我是問你上一世叫什麼。”
“段小南。就叫段小南。”段小南想在空中筆劃給鳳北驕看，發現太黑看不見於是拉起鳳北驕的手，在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
猛地被段小南拉手，鳳北驕很是詫異，只覺得他觸碰自己的手撓癢一般，在寒夜中尤爲溫熱。
“什麼？”鳳北驕竭力控制不發癢，沒感受出段小南寫的字。
“啊，是不是我寫太快，你分不清筆劃了？”段小南於是抓住鳳北驕的手，每寫完一個字就念一聲，“小”、“南”。
“原是這兩個字。”鳳北驕仔細回憶段小南寫的字，“南零笑聲聲的‘南’便是此字。”
“是的。”段小南撒開手。
鳳北驕又問：“南零笑聲聲取自何意？”
這要怎麼答？說自己是男零麼？名字仿了一個文章肉香四溢的大手？
段小南輕咳一聲，“隨意取的。”
“你寫的話本子很好。”
“謝謝。”段小南客氣完反應過來，“你真看過？”他還當是屬下們告訴鳳北驕的。
“看過五本。”
“哇！那不是都看過！”段小南有些興奮，“你最喜歡哪一本？”
“貓妖那本記憶猶新。”
那本講的一個被仙界視爲下等的貓妖，經過許多磨難成爲一代妖王，讓仙界也刮目相看的故事。段小南道：“那本我也喜歡。”
“你給話本子簽過名麼？”鳳北驕突然問。
“沒有啊，我字有多醜你又不是不知道，爲什麼問這個？”
“無事。”鳳北驕低聲道。從前他讓木欣買了據說是南零笑聲聲的簽名話本，以金絲楠木盒盛放。後來知道段小南是南零笑聲聲，還當是段小南請人代寫的，如今看來卻是徹頭徹尾的冒充。
“不過你一說我纔想起，先前如芝說世面上有人冒充我寫過。”段小南難以置信，“你不會買了吧？”
鳳北驕沉默不語。
段小南問：“你花了多少？”
鳳北驕還是沒說話，段小南心跳有些快，又問了一遍。
鳳北驕說不出口，拉過段小南的手，用指尖寫了個“五”。
段小南音量一下高了起來：“五兩？你瘋啦？”
鳳北驕的動作頓下來，段小南幾乎要出汗，問：“到底，多少？”
鳳北驕默默把“十”也寫了出來，段小南一口氣憋在心裏，還是沒忍住數落：“普通人家二十兩銀子能過一年。我做駙馬，一個月也才六十兩，你買本假話本花五十兩？”
察覺自己剛剛的話太重，段小南轉移話題：“想想其實這些錢對你來說也不算啥，我還遇到過願意二百兩定製話本子的呢！”
鳳北驕仍是沉默不語，段小南心裏一個激靈，“你，你，你不會就是……”
“是我。”鳳北驕在黑暗中的聲音越發不辨喜怒。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很感激有人買我的話本子。剛剛故意那麼說，是想讓你好受點。”段小南找補。
“多謝好意。”鳳北驕冷冰冰道。
段小南尷尬地摳樹枝，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去年花朝節，我並非有意爽約，是宮裏突然來信，不對啊，你不也沒去？”
鳳北驕幽幽道：“我本要出宮卻意外落水。”
後面的事他倆都知道，只是段小南又想起一個不尋常的地方：“不是有宮門麼？你怎麼從水路走？”
鳳北驕不知該如何解釋，母尊一直派人跟着他，若是直接去見先生，母尊沒準會對先生如何。因此那日他趁人多雜亂坐小船從宮河的密道出宮，誰知卻被鳳北研知道了計劃。
見鳳北驕不吭氣，段小南明白過來，皇家屁事最多，沒準有啥祕密，馬上道：“哦哦，我就是隨口一問，你不用講的。”又看了看天，“你趕緊歇着吧，下半夜還要換我守。”
“好。”鳳北驕依言躺下。
本以爲自己會睡不着覺，誰知躺在粗糲的樹幹上沒多久，鳳北驕就睡熟了。
今晚的夜很黑，月亮跟鳳北驕此時的眼睛一樣細長狹窄，星星也只有寥寥數顆。
但伴隨着鳳北驕越來越沉的呼吸聲，段小南頭一次在這個世界少了些孤獨感。
他從藍星意外到這裏已經有七年了，格格不入卻無人可以訴說。他像一個蹩腳的演員，演着別人的故事。
但今天，終於有人知道，他不是段家公子段曉楠，而是段小南。
段小南深吸一口夜晚的清亮空氣，輕撫自己的心跳，原來這一切並非一場夢境，他真實存在並且活着。
月漸西斜，段小南伸手拍了拍鳳北驕，鳳北驕幾乎瞬時便坐起了身。
段小南有些驚訝，“你不會沒睡吧？”
“睡了。”
“哇！你這起牀速度。”段小南有些羨慕，他一向是起牀困難戶。每次起牀，都像是要了命。
“你快睡吧。”鳳北驕道。
“嗯。”段小南正要往下躺，突然停住，“你湊近點，我看看你臉上消腫沒。”
鳳北驕把頭湊過去，感覺對方有些冰涼的手輕輕撫過自己紅腫發燙的臉頰。
“哎，怎麼感覺一點變化沒有。”段小南有些擔心，被一兩個蜜蜂蟄住沒事，被許多蟄住嚴重的甚至能要命，他得好好想辦法幫鳳北驕消腫。
“無妨。”鳳北驕覺得有些喘不過氣，段小南的身上有股混着草木與野果的清香，他不敢呼吸怕段小南發現自己聞到了那股帶着點暖意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