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很想念啊，雖然他們也不算是我的家人。”段小南垂下眼道。
“此話何意？”
“其實我在那個世界沒有家，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也就是你們說的育嬰堂。”
“你竟是孤兒。”鳳北驕有些驚訝。
“幹嘛這麼看我？”段小南笑笑，“雖是孤兒但我過得很好。孤兒院的院長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同伴們也都非常好。來到這裏，段家的人也對我很好。”
鳳北驕又問：“育嬰堂的孩子可被領養，你所說的那個孤兒院不成麼？”
“自然也是可以的，我們孤兒院的孩子有很多都被領養走了，其實我也曾被領養過。”
“爲何又回去了？”鳳北驕小心問。
段小南看着山洞光滑的石壁，陷入回憶，“七歲那年我曾經被一對夫婦收養，那對夫婦對我視如己出。但後來他們出了意外，傷情嚴重，實在無力撫養，就把我又送回了孤兒院。”
“你此後便一直在孤兒院麼？”鳳北驕的聲音放得很輕。他原以爲段小南這樣的性子是在蜜裏泡大的。
“後來十多歲我就在外求學去了，偶爾纔回去住。過了十八歲，假期我也很少回去了。”
鳳北驕此時才意識到一件事，段小南在另世不一定與現世一般大，於是問：“你在藍星年歲幾何？”
段小南想了想道：“我二十歲到此，當時段家公子十四歲。如今五年過去，我其實應當有二十五歲了。”
“你竟這麼大了。”鳳北驕有些驚訝，段家公子比自己小兩歲，即便段小南告訴他自己不是段曉楠，他也一直當段小南比自己歲數小。
“你今年二十一，我二十五。”段小南笑着揶揄，“你得喊我哥。”
鳳北驕被蜜蜂蟄過的厚脣一抿，顯然不願意。
段小南當然知道對方肯定不願意，想把話叉開，還沒張口鳳北驕又問：“你在那邊可曾娶親？”
“沒有啊。我連對象都沒有。”其實當年上大學的時候他還真有個對象，可惜不合適，還沒畢業就已經分開了。
頭一次跟鳳北驕說這些，段小南沒忍住笑，“想不到你也挺八卦的。”
“八卦是何意？”鳳北驕不解。
“就是想聽家常裏短雞毛蒜皮的事。”段小南解釋。
鳳北驕把頭偏過去，十分不屑，“不過隨口一問。”
“哦？哈哈哈！”段小南笑得刻意。
段小南這樣子實在有些討厭，鳳北驕又問了他的另一個問題：“你既是孤兒，如何能上得了學堂？”
“我們那裏所有人都能上學。”
“所有人？”鳳北驕覺得不合常理，“無家無勢也可以？”
“那當然可以了。”段小南補充，“大家都是平等的。”
“平等。”鳳北驕有些怔愣，說得很慢，像是細細地在心裏碾過一遍，“怎麼會平等呢？”
“打個比方，你和木欣雖然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宮女，但你做太子不過是因爲你生得幸運，並不是你有何特殊。老天讓你們同樣生下來，是因爲你們同樣都是人。”
這話段小南剛來大呂時也同如芝如蘭說過，但他們自小受的教育不一樣，自然是十分驚詫，也不理解。
鳳北驕的臉由白轉紅，最後甚至有些熱切地望向段小南：“你是說，在你那裏真的人人生而平等嗎？甚至包括男子？”
“那是當然。”段小南點點頭。他早看不慣鳳北驕這副驕矜的樣子了，活得累不累？趁現在好好給鳳北驕上一課。
“男子也可求學？”鳳北驕像是不相信似的。
“都一樣的。”段小南瞥對方一眼，“女子做的事，男子也做得。”
“皇帝怎會同意？”鳳北驕覺得不可能。
“那裏沒有皇帝。”段小南又落下一記重錘。
“沒有皇帝？”鳳北驕又有些震驚。
段小南於是繼續給鳳北驕解釋：“那裏沒有皇帝。怎麼說呢？比方說，有個地方有一百個人，他們用繳的稅僱十個人，這十個人就從他們這裏頭選，被選的人來給大家辦事。雖然分工不同，但他們都是平等的。要是辦事不公道，大家罵完就換人。”
鳳北驕的臉消了些腫，起碼能看出來臉上的兩個黑條是眼睛，此時已經瞪到最圓，配着麪糰一樣的臉，滑稽又可愛。
段小南招招手，把已經震驚到失語的人喊過來，一手一邊捏了捏包子一樣的臉頰，“怎麼才發現你這麼可愛？”
現在鳳北驕的臉圓乎乎的，比先前那副老是冰冷甚至有些刻薄的樣子順眼多了。配着這副懵懂的神情，真是讓人想忍不住薅兩下。
鳳北驕本以爲段小南喊自己過來是有什麼話講，誰知卻被他這樣抓了臉，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怎麼這麼呆？”段小南輕笑，“跟我弟弟一樣可愛。”
鳳北驕總算回過神，坐到刺蝟一樣麻利站起身，扭頭不看段小南。此人動作實在是太過出格，實在是過分！
而後又猛的反應過來，問：“你還有弟弟？”
段小南點點頭，然後道：“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是兄弟姐妹。我們同時期進來的四個孩子分別叫小東、小南、小西、小北。小西與我作伴的時間最長。”
段小南的臉色突然變得落寞。
“小西如何了？”
段小南吃了一口果乾，被沒熟的果子弄得有些鼻酸，“他被一戶人家收養。那家本生不出孩子，收養他三年就生下一個兒子。自此他們一直看他不順眼，做什麼都不對。甚至他越是小心翼翼討好，他們越是不喜歡他。眼裏只有他的弟弟，再也不當他是孩子了。”
鳳北驕側對段小南站着，看不清表情，但那隻沒斷的手緊握成拳，可見被氣得不輕。
原來這個表面封建又古板的人，內心竟這麼柔軟。段小南有些被觸動，將話題轉開，“不過後面他靠自己的努力過得不錯，我走前還見了他一面的。”
鳳北驕突然轉過身，“段御史之子重病身亡，你來了這裏，那另一個世界你是遇到了何事？”
“額……”段小南撓撓頭，這也太難啓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