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二舅母環顧四周黑黢黢的荒地，心想着這沒有人煙的荒原有野獸倒也正常，正是得儘量避開。
洛靈芝搖頭，“若只是野獸那倒沒什麼。”
這世道飢餓泯滅人性的流民可比純粹的野獸危險的多！
洛靈芝查探到對方有不少人，還是決定避開，“我們往後撤，從旁邊繞過去。”
已經晚了！
“前面有兩腳羊！快抄起傢伙圍過去。”
“來得正好，剛剛那夥人乾瘦的沒幾兩肉，根本沒喫飽……”
對面的人發現了闖入狼窩的羔羊，一個個的像豺狼似的嗷叫，聞着肉香撲了上來，轉眼間將洛靈芝等人團團圍住了。
白凌飛嚇得兩股戰戰，緊緊抓着旁邊的白家大舅。
白樁卻也沒比他好哪裏去，臉色慘白，嘴脣直哆嗦，他看見對方竟然有人扯着一條大腿在啃，只覺得自己的大腿也沒了似的！
“嘔……”
那分明就是人腿！
白家二舅母直接吐了出來，先前雖然也知道有流民會直接劫殺其他的流民，殺了喫掉，甚至還會生吞活剝……
但白河村的人再餓也沒有做出這樣泯滅人性的畜生不如之事，白家二舅母更是一直被白樹照顧着，這驟然看見喫人的場面，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這喫的是，是人！”白家二舅母說得哆哆嗦嗦。
爲首的一個臉龐黝黑的肌肉男，滿口黃牙扯咬下一片肉，看見細皮嫩肉的洛靈芝，眼睛放光，“這小娘們瞧着真嫩，等玩夠了生喫都夠勁兒。
大夥兒，跟着我一起上，把這些兩腳羊全都抓了，喫頓飽的！”說着扔下手上的人腿，淫笑着朝洛靈芝撲了過去。
後面立馬有人將肉撿了起來，狼吞虎嚥地塞進肚子裏，其他人也是眼冒綠光，口水噠噠直流，迫不及待地蜂擁而上。
“找死！”
洛靈芝俏臉生寒，抽起冰刀對着滿嘴腥臭的肌肉男橫砍過去。
下一秒，人頭落地，後面的流民卻沒有退縮反而一股腦地往上擠。
甚至有人餓急了直接趴在地上，生啃肌肉男的身體。
幾十個人像惡鬼似的撲了上來，白凌宇放下白雲朵，撿起地上的棍子悶聲跟在洛靈芝後面擋住猛撲上來的流民。
見白凌宇站了出來，洛靈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左側你能守住嗎？
白凌宇握緊木棍，點頭。
洛靈芝也沒多說，藤蔓抽了過去，將靠近的流民掀飛。
其他族人也迅速將囡囡、雲朵幾個圍在中間。
“啊！救命！”
白凌飛被抓了一下，那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地砸在他的腦袋上。
白凌宇下意識地擡腳過去救人，目光瞥到前赴後繼撲上來的流民時，腳步一頓，立即握着木棍砸了上去。扭頭衝白凌飛喊了一句，“撿起石頭砸，別傻站着！”
危急之下，白凌飛反應速度，下意識地撿起石頭，邊跑邊砸，險險躲了過去。
洛靈芝看了白凌宇，有些意外，還真守住了！
這羣流民也是真的餓狠了，只想着抓住他們喫掉，將他們層層圍住，也管死了多少，剩下的仍然齊齊上陣。
好在這些人不過是些空有力氣的惡漢，洛靈芝一把冰針甩去，便倒下一半。
其他族人隨手拿起尖銳的石頭、削尖的木棍等自制武器對着衝上來的流民一頓猛砸。
血腥味太重，會招來附近的野獸，洛靈芝不敢停留，帶着大家繼續往前趕路。
路過前面的火堆上，只見隨即亂扔的殘肢斷首，白骨森森。
“是，是跟我們一起被抓的那羣難民！”
有人認了出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瞬間，一股夾雜着後怕的悲哀瀰漫在衆人心頭，雖然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但昨天還在一起喫飯的人就這麼慘烈地躺在地上，屍骨不全，也免不了物傷其類。
捂住洛囡囡的眼睛，洛靈芝嘆了口氣，“挖個坑，一起埋了，也算是入土爲安。”
這樣慘烈的行徑即使看過多遍，看了那麼多年，也仍舊止不住憤怒，何其無辜，何其可憐，何其悲哀！
大家抹着眼淚挖坑埋人，心裏悽惶。
“昨天還好好的！”
“才一天，人就沒了，我們，我們能活下去嗎？”
……
“到了京都就好了，只要到了京都，一切都會好的！”白家二舅母喃喃道。
大家的眼神裏冒出希冀的光，是啊！京都可是天子腳下，知道到了京都就不用再擔驚受怕，只要到了京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怕有萬一，洛靈芝等人連夜趕路。
晨光微曦，天色矇矇亮時，洛靈芝遠遠地看見了那面黑底鷹隼旗幟在晨光中招展。
心裏總算是鬆了口氣，笑着親了親懷裏的洛囡囡，“要見到哥哥了，囡囡高不高興？”
跟着白樹讀書的洛大寶突然心有所感，顧不得和長輩告辭，直接朝着人羣外圍跑去。
“大寶，去哪？”白樹立即起身。
洛大寶眼睛放亮，雀躍道：“我感覺到孃親回來了！”
連夜趕路，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趕上了跟着淮南王世子上京的難民隊伍。
“孃親！囡囡！”
看到洛靈芝，洛大寶驚喜極了，飛奔過來，一把抱住。
洛靈芝摟着他直親，“大寶，孃親想死你了！”
瞬間面紅耳赤的洛大寶這次卻沒有躲閃，眼睛閃亮，重重地點頭，低聲道：“大寶也想孃親，想囡囡。”
“囡囡，也想，親親。”
洛囡囡抱着洛大寶肉肉的胳膊，也想親。那口水噠噠的小嘴直接湊了過來。
“還流口水，羞羞！”洛大寶嘴上嫌棄，卻沒有推開，任由洛囡囡的口水印了他滿臉。孃親、妹妹都沒事，真好！
看到全須全尾回來的妻女，白樹更是老淚縱橫。
得知洛靈芝將族人救回來了，白河村人全都感激不盡。
村寡婦自己沒什麼親人，卻也體會到族人劫後餘生的感激，不由得嘀咕了一句，“這洛靈芝還真有點本事，族人全救回來了。”
不等洛靈芝坐下來歇口氣，前頭的車馬已經動起來了。
“靈芝丫頭，你看這要先休息一下嗎？”里正看着跟着動起來的難民，還是詢問洛靈芝的意見，這一看就是連夜趕路回來的，若是再趕路，這身體喫得消不。
洛靈芝搖頭，好不容易趕上了的，“二舅，里正叔，走不動的讓村裏幾個年輕力壯的攙扶一下，我們繼續趕路。”
沿着滾滾流淌的大河，一路往北，在這黃土飛揚的荒原裏蜿蜒出一段長長的難民線，在那夾雜着沙礫的黃土中留下或深或淺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