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寶擡起頭,身子站得筆挺,目光從神情極度認真的百姓身上慢慢挪開,而後對上城樓上自家孃親望過來的眼神看不由得抿嘴笑了。

    他能做到的!

    一定可以。

    給孃親、給囡囡,給這東鳳國個太平盛世,必定和孃親說的那個理想中的國家相似,老有所依幼有所養。不會的他就去學,日日夜夜不停地學,總能做到。

    城樓上,崔太守後退半步,讓洛靈芝站在自己前邊,朗聲對城樓下的百姓喊道:“川城的四十萬百姓們,我崔洵枉爲川城太守,此次若非洛娘子等人出手相助,只怕是根本就保不住川城,更保不住你們!朝廷根本就沒管我們的死活,這次修建堤壩也好,浚通水道也罷,都是洛娘子等人出糧出錢更出力,才救了我們川城,救了大家。你們說,是不是該感謝洛娘子?”

    崔太守完全沒提自己用銀子買糧食的事情,畢竟他心裏清楚,那點銀子在這災難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他只是盡己所能出份力罷了。

    “該謝!我們川城所有人的性命都是洛娘子救的。”

    “謝謝洛娘子!”

    感謝聲響徹雲霄。

    洛靈芝原本以爲到這裏就差不多了。

    卻不想旁邊的崔太守卻是突然跪下來,大聲道:“我崔洵在此當着川城百姓的面宣誓,必定全心全意追隨洛娘子。朝廷不管我們死活那不要也罷,洛娘子救了我們川城,救了四十萬百姓,那今後川城就是洛娘子的。”

    “荀茂見過洛娘子。”

    荀長吏目光清亮地望着城樓上的洛靈芝、崔太守,也立即跟着跪下了。

    “見過洛娘子。”

    他身後的太守府長吏等也全都跪下。

    “見過洛娘子。”

    守備軍跪下了!千千萬萬的百姓也全都跪下了!

    一片見禮聲中!洛靈芝再次感受到民心所向的激動情緒,同時還有以往沒有過的責任感沉沉的落在肩上,她要扛起來,在大寶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之前先幫他把這擔子挑起來。

    洛靈芝扶起崔太守,目光看向城樓下的百姓。

    這時候急促的暴雨突然隨着黑沉沉的烏雲飄遠了,露出碧藍的天空,在七彩的霞光中太陽漸漸浮現在前方,餘光籠罩着城樓,折射着彩光的餘暉落在洛靈芝身上。

    崔太守驚訝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太陽,心中感嘆莫非是天命所歸。

    連忙往旁邊退了好幾步,只讓洛靈芝一人站在那光裏。

    “這下是真的發光了。”

    白無瀾也驚訝於陰雨散去陽光照射的景象,眯了眯眼睛,幽深的眸子直落在城樓上那個發着光的人身上。也慢慢跪了下去,雖然對着王爺和世子他都極少行此大禮,但今日這一跪他卻是心甘情願,那個人值得。

    “天佑洛娘子!天佑川城!”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瞬間就在人羣裏沸騰起來。

    江流楓在後邊趁機煽動氣氛後,立即又溜回了原地。顧懷義冷冰冰的眼神只淡淡到了他一眼,到底是什麼也沒說。

    天佑洛姑娘嗎?

    顧懷義望着城樓上發着光的人,嘴角動了動,他也希望這麼個鮮活美好的姑娘是被上天庇佑的。只是作爲東鳳國的臣子,見到川城百姓完全摒棄朝廷只認城樓上那人到底有些心情複雜。可這又能怪誰!

    鳳帝實在不堪爲君。

    “不是天佑川城,是孃親在庇護川城。”

    洛大寶抿着嘴,很是認真地說了句。

    徐子胥對他這常常異於他人的言論已經不以爲奇了,不過到底忍不住讚許道:“對!上天無無情無有情,這天下衆生,人也罷,螻蟻也好,在上天面前都是一樣的。川城不是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才能躲過滅頂之災,而是你孃親、白無瀾、謝儀等人日夜努力才救回來的。”

    “但是大寶,對普通百姓來說,有時候上天賦予的名義要比個人來得更有信服裏。”

    洛大寶點頭,“先生,大寶知道,我們東鳳國甚至周邊其他國家都是以農耕爲主,天氣影響着莊家的收成,就算是打魚捕獵之類也與天氣緊密相關,這些關乎到民之生存、國之根本。這些先生您教過的。”

    徐子胥點頭,隨即皺眉道:“爲師說過,除了淮南王等人,其他人大寶都不必用尊稱。你身份特殊,必然要與下位者拉開距離。”

    “可往前也有開國太宗與其屬臣兄弟相稱,更甚至在情緒激動時還擁抱而泣。對待屬臣能如此親密,先生是大寶的師傅,如何擔不起大寶的尊稱?”

    對此,洛大寶是疑惑的。

    他雖然長相更肖似淮南王世子,但自小在貧民百姓中長大,更是跟着自家孃親經歷了逃荒、流放,見識過各色各樣的人,並非是那養尊處優的王府公子。面對錦衣華服者他不卑不亢,但衣衫襤褸者他也能握其手掌。

    徐子胥並沒有直接否認,而是問了句,“大寶可知‘貴’字何解?”

    “貴”者。

    洛大寶擡頭注視着城樓上的孃親,餘光掃過跪地高呼的數十萬川城百姓,沉聲道:“先生,大寶覺得能力出衆者爲貴,人品端正者爲貴,如孃親這般衣着樸素身無環佩卻能讓數十萬川城百姓心悅誠服者是爲貴。”

    “說得很好。”

    徐子胥點頭,隨即又問,“若人不知你,初次見面如何顯自身之貴?”

    洛大寶想起北上京都逃荒時,那時候他不知世子是自己和囡囡的父親,在面對被數千英武侍衛護着的車隊時,他都不敢輕易靠近,怕給孃親惹來麻煩。

    至於同行的其他難民更是連白先生他們都不敢多看,只因爲對方錦衣華服氣度斐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尋常百姓根本就不敢直視。

    “先生的意思,大寶懂了。”

    洛大寶認真地看着徐子胥,而後露出了抹自信的笑容,鄭重道:“先生放心,禮遇謙恭待人並不表示大寶人微身賤,只是大寶尊重有能者、有德者、有才者,斷然不會讓人輕看了。”

    徐子胥滿心歡喜,很是滿意地看着洛大寶,由衷道:“大寶,每次你都能比我想象中回答得更好,你有堅持、有原則,這比我直接叫你不能或者要去做什麼更好。因爲,你自己心裏已經有了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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