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謝斐將這二字在脣齒間過了一遍,忽然有些耳熱,不再看那女郎皎潔如月的臉,匆匆走了。

    謝斐回到謝府,喝了一壺涼茶,才覺得心中的燥熱之意下去一些。

    “白谷,去找李牧,把這個杜若生平好好查一遍,看看她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白谷有些喫驚,“郎君是覺得杜女郎在誆騙我們?那郎君爲何還讓她往咱們府裏送喫的,不拘真假,既然覺得她有圖謀不軌的可能,郎君都須得趕快疏遠她纔是。”

    “讓你去就去,廢話這麼多。”

    謝斐走後,徐晗玉反倒不急,坐在謝斐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地欣賞後面的曲目。

    不愧是寶月樓的少東家,這雅座位置的確極佳,那臺上人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

    “女郎,”菡萏咬咬脣,不知道有些話該問不該問,“女郎是不是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我怎麼覺得女郎似乎總在做些不相干的事情。”還有就是這謝家二郎君的事情,她家女郎似乎十分清楚,比他們安插在謝府的細作可要清楚多了。

    徐晗玉重新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新的洞庭碧螺春,茶有些涼了,但是她慣來體熱,最喜歡喝涼茶,因此於她卻剛好。

    “菡萏,安心聽曲吧,告訴你身後的主子,有些事情急不來的。”

    菡萏面色一白,“女郎,我……”

    “噓,聽曲。”

    杜若的生平自然查不出假來,如她所說,祖上世代經商,在四國之間都有生意買賣,前兩年她父親出海買貨遇上風浪沒再回來,而她娘此後便一病不起沒多久也去了,家裏還有些遠房的叔伯兄妹,欺負她是個女子,強佔了她許多家產,無奈之下,她只得收拾細軟來江州尋她叔父,也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山中隱士松山先生。.七

    “這杜女郎也太慘了,家破人亡不說,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叔父,也是個不管事的,據說松山先生早年便離開獨家四處遊歷,雖說有個名士的聲譽,實則是個半點不通人情世故的,杜女郎跟着她叔父能有什麼好。”

    謝斐皺皺眉,他對沽名釣譽的酸腐秀才向來沒什麼好感。

    “李牧說她現在還在經營生意?”

    “可不是嗎,杜女郎剛到江州便盤了幾家鋪子,開了茶館,好像還賣些文房四寶什麼的。”

    “嘖,屁用沒有的玩意兒,弄這些做什麼。”

    “郎君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府裏家大業大,自然是看不上杜女郎的這點生意,但是杜女郎一介孤女,無依無靠的,初到江州便能置辦起這點家業想來是很不容易的。”白谷自顧自地將心裏想法一股腦說出來,半晌沒聽到謝斐說話,這纔想起郎君最煩別人頂他嘴,何況這杜女郎前幾日才屢屢出言不遜,得罪了郎君,他現下何苦爲她說甚好話。

    “嘿嘿,郎君,小的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嗯,知道了,你下去看看她今日送了什麼喫食來……日後她送來的東西直接送給我。”

    白谷覷了他家郎君一眼,越發不明白郎君是什麼意思了,這個杜女郎究竟是惹他厭煩還是得了他的青眼?

    杜若今日送過來的是兩樣小菜並一味甜點。

    “就這麼點?”謝斐覺得這杜若甚是敷衍,巴巴穿了半個江州,就送這麼三道菜到他府裏,實在是寒酸。

    謝斐勉強拿起筷子。

    “郎君且慢,讓小的先給郎君試試毒?”

    白谷的好心換來謝斐一瞪,“你覺得她會蠢到在這飯菜裏下毒?”

    都是些尋常的材料,可是入口確都別有風味,魚肉滑膩,入口即化,冷瓜脆口,極是爽利,再配上一碗酸酸甜甜的冰鎮酥酪,炎炎夏日裏喫上兩口,謝斐難得的胃口大開。

    這些尋常菜色能做出這種味道,想來做菜的人是花了心思的。這樣一想,謝斐便也不覺得杜若有多敷衍了。

    “把送菜的人叫進來。”

    白谷見郎君喫得開懷,知道杜女郎的廚藝定是合了郎君意,忙把送菜的婆子叫進來,想是郎君要打賞一番。

    來送菜的是杜若到了江州新採買的婆子,夫家姓薛,是個老實的,就是粗笨了些,廚藝更是平平,平日裏也只在後廚打打下手。今日家裏女郎下廚做菜,特意讓她在一旁看着,她見這天仙般的女郎整起飯食來,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說不出來的好看。

    待女郎整治結束,笑吟吟地問她看明白沒有,她只能憨笑着搖頭,“女郎人長得美,做起飯來倒像是天仙下凡,老婆子只顧着看仙女,哪裏記得這菜飯。”

    杜女郎也不生氣,只笑着讓她將飯食裝了送到謝府來。

    謝府是什麼地方,在江州謝府就是皇宮大院,比那巡撫的屋子還要來的氣派。

    這婆子原以爲飯食送到便沒她事了,不想謝家的下人只叫她等着,她雖然想看看這江州皇宮的模樣,可更是懼怕那傳說中的謝家閻王,便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老實坐着。

    不一會兒,便叫一個模樣清秀的後生叫她進去。

    她心中惴惴,只怕是這飯食出了問題,要打她板子,一時又急忙搖頭,自家那女郎是個什麼人物,她整治的飯食能有什麼問題,說不定是得了貴人的青眼,叫她老婆子進去討賞。

    兩種想法天人交織,薛婆子惶惶不安,進的屋子急忙忙便跪下,口裏直呼着給大人問好。

    謝斐也不沒拿正眼看她,只問這飯菜是如何整治的。

    薛婆子暗叫不好,女郎做飯從頭到尾她都在一旁看着,可是她什麼也沒記住,這大人一問,她急的兩股戰戰,冷汗直流,嘴裏半天吐不出來一個字。

    白谷看不下去這婆子的粗鄙模樣,不耐煩地說,“叫你說你送來這飯菜是如何整治的,你照實說便是!”

    薛婆子顫顫開口,“啓稟兩位大人,這飯食是我家女郎親手做的,女郎手法極快,老婆子粗笨,實在是不記得具體的做法。”

    白谷暗笑這婆子真是笨的緊,郎君哪裏是想知道這飯食的做法。

    “你說是你家女郎親手做的?”謝斐開口。

    “沒錯,全是女郎一個人親手做的,老婆子就是站在一旁幹看着,就連剝蒜切蔥都沒讓老婆子上手。”

    謝斐心情驀然大好,嘴角止不住的上翹。

    原以爲她每日送這飯食,必然是家裏廚子出手,她能在一旁給盯着便不錯了,沒想到她竟然親力親爲,並不假手他人。

    “那你還記得什麼,你家這女郎這飯做了多久,她可有何抱怨?照實說便是,我不生氣。”她爲了他親手做這飯菜,以她的性子,定然心有不滿,多半恨恨地抱怨他用權勢壓人,謝斐心想自己又不是那等小氣的大人,定然不會同她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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