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殺手全都是死士,好不容易抓到幾個什麼也沒撬出來就叫他們自盡了。”盧寶明皺着眉頭,“少岐,你覺得會是什麼人,敢在江州對你下如此毒手。”

    “還能有誰,宮裏的那位有這個膽子嗎?除了大表兄……”

    “盧寶科!你給我閉嘴,這也是你能說的嗎?”盧寶明大聲呵斥,“你還有臉瞎說,若不是你攛掇去獵什麼白熊,少岐也不至於落入如此險境。”

    盧寶科自知理虧,也不敢駁斥他大哥。

    雖然謝騰和謝斐都是他們表兄,可是謝雨薇向來看不起謝騰的出身,盧家兄弟便和謝斐走的更近一些,心裏自然更向着他。再加上盧寶科和謝斐年紀相仿,又性情相投,同樣看不慣謝騰的僞君子模樣。

    盧寶明則想的更多,這幾年謝虢的偏心眼是衆目所見,便是謝雨薇也不像早年一般對謝騰不假辭色了,以後謝家這艘大船誰來掌舵還真是說不準,盧寶明爲着盧府着想,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謝騰。

    這些彎彎繞繞自然不能當着謝斐的面對盧寶科說的太清楚,是以他只是眼神示意讓這個傻子閉嘴。

    謝斐垂着眼將方纔上藥時脫掉的衣服繫上,彷彿沒有察覺到盧家兄弟間的微妙氛圍,“這幾年父親勢頭太猛,北燕對我們一直虎視眈眈,便是西齊、東吳偏安一隅,也未必沒有生出什麼想法,雖說南楚安生了幾年,可這本來就是亂世,什麼人都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沒錯,”盧寶明附和道,“說不定便是北燕在我南楚暗伏的刺客所爲,我這就去跟父親商討,務必將兇手繩之以法。”

    盧寶科囁嚅嘴脣,眼神裏有些疑惑,北燕的的刺客便是要殺人也殺不到謝斐頭上,不過他到底不是真傻子,既然謝斐自己都這般認了,他也不會蠢到跳出去強出這個頭。

    盧家兄弟走後,一旁的白谷憤憤不平,“平日裏和郎君稱兄道弟,關係好的跟什麼似的,如今遇到事情,卻避之唯恐不及,這事是誰做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

    謝斐的眸光微微一頓,“人之常情,何必苛責他人,何況此事也不一定就真是他做的,如此高調不像他的作風,畢竟這裏是江州,若他真動手,未必有把握能不留下線索。”

    白谷撇撇嘴,在他看來,除了謝騰不會有人做這事,他一定要督促着盧家兩兄弟好好查此事,若是讓他找到謝騰謀害郎君的證據,拼了這條命也要告到太尉那裏去。

    “郎君你這衣服系的也太亂了,”白谷瞧着謝斐胡亂系的衣服亂七八糟,生怕他勒着傷口,給他散下來重新弄。

    “行了,行了,哪有這麼嬌氣。”謝斐沒心思管這個,只拿着眼睛往外瞧。

    白谷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自從郎君受傷之後,這幾日那杜家女郎日日上謝府陪着他家郎君,他家郎君高興地跟什麼似的,知道的是在養傷,不知道的還以爲娶媳婦呢,郎君眼裏哪裏還有他這個謝府第一總管的位置。

    分明聽到了她的聲音,怎麼半天還沒進來,謝斐匆匆攏了衣服,三兩步邁出臥房,只見杜若正站在廊下和盧寶明閒聊。

    這兩人能有什麼好聊的?謝斐見盧寶明搖着扇子不知說了什麼,逗的杜若抿嘴淺笑,心裏頓時一緊,他這個表兄別的不行,慣倒是出入風月場所的老手,杜若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保不準被他一張嘴給忽悠了去。

    “杜若!”謝斐匆匆吼了一嗓子,見二人都往這邊瞧來,沒話找話,“我、我這傷口好像有些裂開了,你快過來瞧瞧。”

    杜若果然面露關切之色,快步往他這邊走來。

    盧寶明竟然也跟着過來,“好端端地怎的又裂了,要不要把太醫再叫回來。”

    “不用了,睡一會兒就好。”謝斐口氣不善地說。

    盧寶明是個有眼力見的,看到這場景還有什麼不明白,不由覺得好笑,謝斐這個打小唯我獨尊的性子,竟然還有爲了一個女郎如此扭捏的時候。

    “怎的不需要嗎,什麼傷口睡一會兒就能好了。”杜若蹙眉。

    “杜女郎不必擔心,我家這個表弟,打小身子骨硬朗,皮實的很,他說睡一會兒就好了定然不會有假,好了,我還要忙着緝拿兇手的事,就不在此叨擾二位了。”說完,盧寶明似笑非笑地看了謝斐一眼,作了個揖,搖着扇子翩翩離去。

    謝斐撇過頭,假裝沒有看見盧寶明眼裏的揶揄。

    “你和他說什麼了,怎的聊了這麼久。”

    杜若也回過神來,敢情謝斐在這裏喫飛醋呢。

    她心思微轉,淡淡開口,“沒聊什麼,就是說些江州的風土人情,對了,說起江州女子善舞,盧郎君還說你曾送過他一個歌女,歌聲曼妙,舞姿綽約。”說到這裏,杜若擡起眼定定瞧着謝斐。

    謝斐皺皺眉,“他同你說這個幹什麼。”

    “怎麼不能說了,我不知道原來少岐還精通音律舞蹈。”

    “你還不知道我麼,我哪裏耐煩這些東西。”

    “若不喜歡,怎的後院裏養了這麼多歌女舞女的,還有多的能送人。”杜若一句比一句說的冰冷,說到送人二字,更是掩飾不住的譏諷。

    謝斐不知道好好地她怎麼這般語氣說話,分明是她和旁的男人有說有笑,竟然還這般隨意給自己臉色看,有心呵斥一句,話到嘴邊,瞧她那股冷冰冰的模樣,心下微頓,她莫不是在喫醋?

    越想越是,頃刻間便心緒轉換,由怒到喜,“什麼歌女舞女的,都是後院嬤嬤管着,我們這樣的人家總是要養一些備着筵席有個應景的,你放心,我可從來沒和她們有什麼不乾不淨。”

    杜若嗤笑出聲,“郎君何必說這話騙我,年初的時候不才納了一個什麼巧孃的,據說曾經可是萬花樓的頭牌舞妓,怎麼這才過多久,郎君便不記得了。”

    杜若不提,謝斐真忘了這個人,不覺有些頭疼,“那是江州刺史送的,我總不能拂了刺史的面子,也就看她跳過幾次舞,沒意思的很,我許久都未去她的院子了,不信你大可去問。”

    “少岐的家事我有什麼好問的,不過盧郎君說的那個歌女……哦,好像是叫九歌,說是她的霓裳羽衣舞跳的好的很,我還從未見識過,不知道少岐能否幫我去向盧郎君討個人情,讓我長長眼。”

    “九歌?”謝斐的眼底有一抹詫異轉瞬即逝,杜若卻沒有錯過。

    白谷在一旁聽到這裏,插嘴道,“那可是不巧,杜女郎,這個九歌早就死了,還沒等盧郎君納進府就死了,怎麼盧郎君沒說嗎?”

    “死了?”杜若用手帕掩住嘴,一副訝異的模樣,“好端端地怎麼就死了?”

    “就是……”白谷剛開口,謝斐便插話道,“病死的,好了別問了,尋那晦氣做什麼,這霓裳羽衣舞會的人也不少,你要是想學,明日我便給你找個大家。”

    “還有你,”謝斐轉向白谷,沒好氣地說,“要是閒着就去把屋子掃了,在這裏杵着幹什麼。”

    白谷縮縮脖子,趕緊退下。

    杜若將手帕從脣邊拿下,整理了一下眼底的神色,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勞少岐了。”

    謝斐心裏一暖,將她鬢邊碎髮別到耳後,“和我客氣什麼。”

    卻沒注意到,杜若手中的手帕已經被她捏的不成樣子。

    “少岐待我這般好,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再過幾日就是少岐的生辰了,屆時我送少岐一份大禮可好?”

    謝斐不由握住她的手,嘴角印製不住地上揚,殷殷望着她,“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生辰的,我不要你什麼大禮,只要你便好。”

    “只要有心自然能知道,禮早就在備了,少岐等着便是。”杜若輕輕掙脫他的手,彷彿不好意思一般,“說起來當初少岐救了我,我還大言不慚,允諾要爲少岐求一盞長明燈,至今也沒踐諾,既然馬上要到少岐生辰,那我可得去清國寺誠心拜拜,再請上一盞長明燈,保佑少岐平安順遂。

    謝斐想到當初在清國寺後山救下杜若的場景,那個時候自己只當她是個尋常的倒黴女郎,看着順眼便救了,哪裏想到後來她會如此深得他心。

    幸好,當初自己救了她。

    “你這不誠心的女郎,我那時就知道你不過是隨口糊弄我罷了。”

    “這話冤枉,那個時候我蒙少岐相救,心裏感激的緊,可是少岐自己說的不稀罕什麼長明燈的,對呀,是少岐自己不要的,那還是算了吧。”杜若眨眨眼,一臉狡黠。

    女郎存心逗弄人,謝斐也不惱,“我要,你說了要給我求的,不許耍賴。”

    “那好吧,不過你可得給我一個信物,我好拿去求高僧給開開光。”杜若乖巧地伸出手,五指向上攤開。“得是隨身攜帶的寶貝,你可別隨便拿些不值錢的玩意敷衍我,菩薩可會不高興的。”

    謝斐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我什麼時候敷衍過你。”想了想,他從腰間解下一塊羊脂玉佩,放到她手心,“這是幼時我舅舅送我的,我從未離身,拿這個去開光夠誠心了吧。”

    杜若看着手裏的玉佩,眼神微動,“少岐這般信任我嗎,這玉佩看成色便不凡,若是我帶着跑了,你豈不虧大了。”

    “我這麼個玉樹臨風的大活人,豈不比這死物值錢多了,阿若精明的很,怎麼會做賠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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