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二十五年的冬天,北燕太后駕崩沒多久,含章帝也大病了一場,成日裏渾渾噩噩,連着兩個多月都沒上早朝,朝裏議論紛紛,雖然有太子監國,但是北燕四處還是起了幾場不大不小的爭端,尤其以寧州上次反叛的餘孽爲最,那些餘孽嘴裏還打着要爲寧州前太守顧威討回公道的旗號,不過很快便被平叛了,帶兵的正是顧威的親侄子顧晏。

    到了淳熙二十六年的春天,含章帝的病情總算有了好轉,重新開始了中斷的早朝,衆人的小心思才收斂了起來。

    似乎是爲了顯示自己的身子還很康健,含章帝特地要在金都郊外舉辦一場春獵。

    這場春獵聲勢浩大,參與者衆多,後宮嬪妃除了德妃身子不好留下養病,其餘的跟着去了不少。

    徐晗玉換上了精緻漂亮的騎裝,騎着西齊進貢的汗血寶馬,隨同太子、敏王騎行在陛下身側。

    王丞相府上的表姑娘王茹心撩開馬車簾子,看着徐晗玉的身影羨慕不已,“景川公主竟然也能如同男子一般騎着烈馬伴隨君王左右,真是好瀟灑,若我也能如此該多好。”

    楊閣老的孫女楊枝意笑話她,“人家景川公主是陛下親封的,可是我朝第一個異姓公主,從小就由名家教養,哪裏是我們這樣尋常的閨閣女子能比的。”

    王茹心點點頭,手裏還捨不得放下簾子,只想多看兩眼景川公主的風采。

    “這樣漂亮又氣派的公主,不知道陛下要給挑一個怎樣的駙馬,要我說,便是她身旁的太子也配不上她。”

    楊枝意趕緊扯了扯她的袖子,讓她別胡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馬車主位上坐着的那位“準太子妃”。

    王茹心這才發覺自己的失言,吐了吐舌頭,放下簾子也不說了。

    顧子書卻並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景川公主能騎行烈馬那也是因爲她吃得了學習騎射的苦,像是我看見烈馬就犯怵,更別提騎馬了,所以她今日的風采並不是靠的陛下榮寵,若是王妹妹也能狠下心來學習騎馬,他日也能如此瀟灑。”

    王茹心想想學習騎嗎的苦,都覺得兩腿發抖,趕緊搖搖頭,“那還是算了吧。”

    楊枝意欽佩地看了一眼顧子書,這般胸襟和眼界完全不輸給景川公主。

    大部隊浩浩蕩蕩,行了大半日纔到行宮。行宮殿宇有限,先將陛下並後宮嬪妃安頓之後,剩下的都分給了世家女眷,郎君們則在行宮外安營紮寨。

    顧子書挑了間旁人不願住的偏殿,同郎君們的帳篷相隔很近。

    推開窗戶,就能看見帳篷外巡邏的兵士。

    謝斐穿着一身戎裝,正帶着幾個兵士查看地形,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一回頭正對上顧子書的視線。

    顧子書臉色一紅,卻也沒立即關上窗戶,而是鎮定自若地笑着同謝斐點頭示意。

    謝斐也朝她點了點頭,便帶着手下往另一邊去了。

    顧子書瞧着他挺拔的背影,心裏又是歡喜又是酸澀。

    第二日一早,含章帝親自上陣,帶着親兵在林子裏轉了一上午,所獲頗豐。隨行的大臣們自是歌功頌德,大大地誇讚了一番,含章帝也很高興,將獵物賜給了衆位大臣。

    但是身子畢竟擺在那裏,下午含章帝就沒有氣力再去狩獵了,便讓年輕的郎君們自行活動,按照慣例,還是以箭矢爲證,射中獵物最多最佳者能得到陛下御賜的獎賞。

    徐晗玉雖然會騎馬,但是箭術實在不佳,況且她對獵殺野獸之事也絲毫不感興趣。便老實地同衆位女郎一起待在營地等大家回來。

    一下午顧子書都心不在焉,總是往樹林裏瞧過去。

    徐晗玉原先還以爲她是擔心太子,沒想到卻是謝斐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顧子書對謝斐竟然還沒有死心?

    晚間盤點獵物,敏王又一次拔的了頭籌,這也不意外,太子騎射之術向來平平。

    最讓含章帝歡心的是,敏王所射的獵物中有一隻通體純白的狐狸,這狐狸的皮毛沒有一絲雜色,若是射了個洞難免可惜,不過妙就妙在敏王的箭射中的是這狐狸的眼睛,它的皮毛絲毫沒有受損。

    “兒臣想到這皮毛給父皇做個圍脖正好,便花了點心思,去射它的眼睛。”

    “敏王殿下射中這眼睛可不容易啊,追着這狐狸跑了好久,不然今日射中的獵物只怕更多。”一旁的輔國將軍說。

    含章帝聽聞此言,果然高興,大笑三聲,“好好好,勳兒同我年輕時真是一模一樣啊。”

    徐晗玉微微皺眉,這種話皇姑父可是有幾年沒說了,現下當着太子和衆臣的面如此說,不知是什麼意思。

    敏王歡喜地接過含章帝御賜的長劍,說了許多奉承話。

    無聊透頂,徐晗玉打了個哈欠,眼光瞟到敏王身後的謝斐,他腳邊的獵物倒是不多,而且都是些尋常的野雞野兔,不過徐晗玉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些獵物的傷口位置,又看了一眼敏王面前的白狐,忍不住笑笑,這個謝斐,討好人的功夫還真是一流。

    夜裏徐晗玉剛剛睡下,便聽到窗邊一聲輕響,謝斐走到牀前,手正要落下,徐晗玉便抓住了他。

    “你這個樑上君子真是當上癮了不成。”

    謝斐笑笑,“我來這裏可不是爲了偷東西,是來還東西的。”

    “什麼東西?”

    謝斐從懷裏掏出一支珠花,“上次你落在牀上的。”

    什麼牀上不牀上的,說的如此曖昧,“你上次來公主府怎麼不還。”

    謝斐心想自己又不傻,若他上次還了,這次又拿什麼藉口來見她呢。

    徐晗玉伸手要拿,謝斐卻將手縮了回去,“哪有這麼容易就拿回去的道理。”

    “說要還的是你,現在不給我的也是你,你到底要不要還我。”

    “還啊,我沒說不還,但是公主總得給點獎賞吧。”謝斐眼珠一轉便笑起來,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不給。”

    謝斐皺起眉,“怎麼這麼小氣,我還沒說是什麼你就不給。”

    “什麼都不給。”

    “哦,這樣啊,那我只能把這珠花交給別人了,交給誰好呢?”

    “你儘管交給淑妃娘娘,她總管宮內的事務,對了,你還可以交給陛下,你看看他會不會給你什麼獎賞。”徐晗玉有恃無恐,笑嘻嘻地說。

    “你放心,我既不交給淑妃,也不交給含章帝,我把它交給敏王你覺得如何?”

    徐晗玉臉色一變,“謝斐,你敢!”敏王那個變態拿了這個珠花不知道會做什麼文章,徐晗玉想到他碰自己的東西都覺得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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