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燕王府裝潢氣派,佈局典雅,又身處鬧市,乃是前朝北燕景川公主的府邸,實在是有些高調了,但是謝斐還是自恃軍功向謝虢要了這座宅子。
謝斐看都懶得看那些戲折,“竹先生,此事你怎麼看?”
竹靈搖了搖扇子,隨意笑笑,“這還能如何看,自然是要看王爺的心意了。一開始王爺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消息必然是齊王府的手筆,但後面這些纏綿悱惻的兒女情長嘛恐怕就是顧善授意的了。顧國公有意遞出這根青枝,接與不接全看王爺。”
“可是王爺已經有一位王妃了,這顧國公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做側妃嗎?”白谷有些納悶。
“這叫放長線釣大魚,現在是做側妃,日後可就說不準了。”竹靈說着這話覷了一眼謝斐,見他神色淡淡卻未反駁,便知道他心裏對那位置恐怕是勢在必得了。
竹靈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一圈,眼睛儘管往上看,這纔是他願意效忠的主公。
“先不提此事,這是劉玄木從曹州送來的軍情,正式的消息明日纔會傳到元都。”
竹靈接過密函,細細看了下來。
“這個李牧不過是個副將,竟然能殺了曹州刺史那個老頑固,還能說服曹州軍開城門,謀略膽識必然有過人之處,既然他有意歸順,自然讓劉將軍好生安撫,收歸王爺麾下。”
白谷也湊了上來細看密函,竹靈不清楚當年江州的內情,他可是清楚的,這個李牧不是旁人正是當年北燕安插在江州的細作,夥同徐晗玉盜取了邊防圖和傳國玉璽,雖說這幕後的下棋這人其實是謝虢,但是他背叛了謝斐是不爭的事實,哪有這麼輕易便能將他收爲己用的事情。
白谷使了個眼色,小聲將當年的事簡要說給了竹靈。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難怪謝斐故意問他看法。
“這也無礙,若王爺看不上此人,那就隨意封個小官,面上看的過去便可,至於私下王爺若要想報當年之仇那自然有的是法子。”竹靈貼心的說。
“隨這封密函一道而來的,還有這樣東西。”謝斐接着打開一個方形木盒。
“傳國玉璽!”竹靈這下有些驚訝了,這李牧有些東西啊,竟然能給他找到傳國玉璽,還將它獻給了謝斐,這下可是誠意滿滿了。
“這可是好東西,”竹靈腦子裏蹦出許多想法,有了這個東西在,他們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謝斐看他兩眼放光的樣子,便知他沒安好心眼,不過亦合他心意,“擬一封奏摺,本王要爲他討賞,”說完一頓,眸色微暗,“江州的事以後不可再提。”
白谷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這是不是代表王爺終於放下了。
大乾的第一個中秋佳節,元章帝大赦天下,連發好幾道詔令,特恕西齊、東吳、北燕的所有流亡罪臣,立國之後不曾對大乾發難之人皆許參與科考,入朝爲官。
爲表誠意,特讓燕王代天子祭祀萬佛,已彰惜才之心。
繁雜的祭祀之儀式持續了大半日,年紀稍大的臣子都有些支撐不住了,身穿厚重朝服的燕王卻一絲不苟,挺直身板完成了儀式,沒有分毫不耐。
儀式結束,大臣們在禪院用齋飯,謝斐沒有胃口,獨自漫步到後山涼亭。
秋雨霏霏,山影朦朧,薄霧深處中一個青衣女郎撐着紙傘緩緩朝他走來。
“見過燕王。”女子款款而拜,身姿說不出的優雅端方。
謝斐看着她發紅的耳根,他知道這不是他心心念念等的那個人,心裏有些悲慼,歲月逝去,紅塵翻滾,爲什麼待他始終如一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你我不必如此多禮。”男子的聲音多了一些粗糲,不知是不是這些年戰場的黃沙給他鍍上了些許風霜。
顧濛心裏一暖,緩緩起身,眼睛不由自主地去描摹這個在她夢裏出現了千百次的身影。
上次播州匆匆一面,她只記得他寬厚的懷抱一如既往地溫暖,卻還沒有好好看一看他。
少女的心事過了這麼多年並沒有減淡一分,反而被時光釀成了醉人的烈酒。
謝斐側過臉去對着山間雲霧,淡淡道,“顧女郎約我出來可有何事。”
顧濛微微紅了臉頰,連忙低下頭去,“我約你出來,是想當面給你說聲謝謝。”
謝斐想起往事,嘴角不由微微上揚,“你總是在謝我。”
顧濛也想到了那些久遠的場景,心裏頓時像春風拂過,那是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
她將懷裏放了許久的荷包取出來,羞澀地遞給他,“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沒什麼可送你的,裏面放着我求來的平安符,聊作謝儀。”
這生辰禮也太輕巧了些,的確不足以報他的恩德,可是顧濛還不清,也不想還清了。
謝斐沒有去接,他掃了一眼荷包上繡的紋樣,想到當初自己蓄意接近顧濛時,從她那裏討來的荷包,早已不知道丟哪裏去了,這繡工可是精進不少。
顧濛也想起了當年自己繡的四不像,怕他嫌棄,“我這些年閒居寺院,無事可做便總是做些繡活打發時間,還得到不少景川……的指點。”話說的有些快,顧濛微微懊惱,徐晗玉乃是前朝公主,也不知提到她的名字會不會惹惱他。
手上的荷包被謝斐接過,他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忌諱,“顧家遭難,我還以爲你也受了牽累,這些年你東躲西藏日子不好過吧,當初……是徐晗玉救了你?”
謝斐語氣帶着一絲不易掩藏的關切。
顧濛以爲他關心自己這些年的遭遇,挑了些有趣的話題同他說了。“多虧了景……徐晗玉,雖然外界戰亂,我好歹有個容身之所,青燈古佛相伴倒讓我真正學會了一些修身養性。”
“我還以爲你與她不合。”謝斐執起涼亭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熱茶,閒聊家常一般同她說起那些過往。
“我原本是挺討厭她的,可是後來我落了難才發現原來人都是複雜的,我爹還有顧家的叔伯平日裏待我都很好,但大難臨頭也會毫不猶豫就捨棄我。反而徐晗玉平日裏總是一副裝模作樣的派頭,還總是奚落我,可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救我的也是她。她其實愛憎分明,心腸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