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對她的百般好是建立在她的柔順上的,倘若她再一次背叛她,恐怕下場不知如何,也難怪孫錦兒和顧濛都覺得她瘋了。

    徐晗玉的眼裏因爲謝斐話中對她獨有的溫柔有過一瞬間的動搖,但轉瞬即逝。

    “好,那我就乖乖等着。”她微微一笑。

    徐晗玉出了大牢,對迎上來的玄蒙說道,“我還要再去一趟白馬寺,麻煩你了。”

    玄蒙連稱不敢,不過,“眼看天色不早了,夫人何不明日再去,也免得夜裏趕路。”

    徐晗玉一臉苦笑,“你當我喜歡趕着去求神拜佛嗎。”

    這話裏的意思莫不是王爺逼的,非要玉夫人去給他求個平安?王爺對着玉夫人一貫幼稚的很,總提些不着邊際的要求,玄蒙倒是已經習慣了,既然是王爺的意思,他也不好說什麼,“那就辛苦夫人了。”

    徐晗玉提着食盒進了寺廟,玄蒙照例在門外候着。徐晗玉進去沒多久,就傳來木魚敲打同誦經的聲音,“玄蒙,我要多誦一會兒經,你且去用個齋飯吧。”

    玄蒙這一日奔波,肚裏的確空空,他放眼望去,白馬寺安靜寥落,只有幾個灑掃的僧侶,便吩咐了手下的看着,自己去匆匆用了個飯。

    差不多一炷香後,玄蒙回到門口,屋裏的木魚聲依舊未斷。

    “可有何異常?”他照例問一句,手下的兩個大漢搖搖頭。玄蒙繼續在屋外候着,待又過了半個時辰,木魚聲還在敲着,手下的嘟囔了一句,“這玉夫人也太虔誠了,比廟裏的和尚還敲得長。”

    “閉嘴,”玄蒙瞪他一眼,“主子的事情輪得着你來議論嗎。”

    說完,忽然心裏咯噔一下,沒錯這木魚聲及其有規律,從未間斷一下,玉夫人不過是個女子,如何能敲這麼久的木魚也不停下來歇息?

    他暗道不好,健步上前將屋門推開,裏面哪裏有徐晗玉的身影!

    那木魚是綁在一個木製的機關上自己敲的!

    玄蒙兩眼一黑,險些站立不穩,好在多年習武身體素質上佳,他立刻穩住心性,四處查看,忽見後窗大開,窗外一條小路似乎可以直接下山!

    玄蒙即刻帶着人手往小路奔去。

    待屋裏靜了下來,門口閃出一身着僧袍的瘦小身影,徐晗玉裹緊頭上的僧帽趕緊出去,轉到前門的一牛車處。

    趕車的老漢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今日怎麼是你這個小沙彌?”

    徐晗玉壓低聲音,“師兄他身體抱恙,我代他同大伯去。”

    這趕車的不過是送菜上山,順帶梢一程這廟裏的和尚下山採買,也不拘是誰,只是今日等得久了,多發兩句牢騷,帶着徐晗玉坐着牛車下了山。

    那小路崎嶇,便是玄蒙他們身手矯健,下山也要快兩個時辰,別提他們還要四處搜尋她的身影,而她乘坐牛車,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山腳。

    徐晗玉提心吊膽,到了山腳也不敢多留,下了牛車後抄近路換上孫錦兒給她備好的快馬,一路疾行趕到川江渡口。

    上了渡船,她正以爲可以鬆了口氣,忽然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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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晗玉回頭,出聲的人竟然是孫錦兒。

    這艘渡船不大,是孫錦兒特意爲她尋的。此刻徐晗玉連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真能逃到這裏來。”

    “那還要多謝王妃相助。”徐晗玉鎮定地說,不知道孫錦兒突然出現目的爲何。

    孫錦兒卻看出了她的緊張,“你放心,我既然決定幫你就不會出爾反爾,我只是想要來送你一程……你若現在反悔也還來得及。”

    這一刻,孫錦兒發覺自己沒有那麼討厭徐晗玉了,其實她心裏明白,有沒有徐晗玉,謝斐都不會愛上她的。

    “我是好心來勸你一句,當今天下都是他謝家的天下,只要王爺有心,天涯海角,你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徐晗玉沉默了一瞬,“前兩個月,御史臺的人蔘了許多他有罪的摺子,他都沒有理會,唯獨截下了一封。”

    “哪一封?”罪名比說他結黨營私、圖謀不軌還要重嗎?

    “上面寫的是他收留前朝餘孽,新納的寵妾乃是北燕公主。”

    孫錦兒睜大眼睛,“你、你是說,”她腦子轉的飛快,瞬間想明白了許多事,“王爺這麼多年來一直找的那個北燕女子不是顧濛,是你!”

    “是我,但你不必擔心,這封摺子已經借別人的手呈給元章帝了,他自會阻止謝斐來尋我的。”

    原來她早已想好了後路,“你就不怕惹來陛下的追殺嗎?”

    徐晗玉淡淡一笑,“我已經是死過很多次的人了。”

    孫錦兒看着這個月光下的素衣女子,即便如此狼狽,她身上依舊有一種奪目的氣質,“你真狠。”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希望我們此生不復相見。”孫錦兒語氣複雜地說。

    徐晗玉瞧着孫錦兒遠去的背影,和元都這座莊嚴、輝煌的城池漸漸融爲了一體,她不再遲疑,轉身進入船艙,去奔赴她的自由天地。

    大牢裏,氣氛安靜得可怕。

    謝斐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握緊,青色的經脈似乎要爆皮而出。

    他面色陰沉,渾身緊繃,烏黑深邃的眼眸全是寒到骨子裏的狠戾。

    “給我找,無論她跑到哪裏,都給我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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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泉鎮地處西南,是個偏遠的小鎮,但是好在民風淳樸,大乾立國後又同附近的州城加強了貿易往來,是以也不算凋敝。

    今日是每七日一次的趕集,街上人來人往,一派熱鬧景象。

    一個胖胖的小丫頭只顧着手上的糖人,不小心重重撞到街旁一女子的右手上。

    “你怎麼回事,走路看着點!”那女子還沒發話,她身旁一個身量同胖丫頭差不多的小男孩惡聲惡氣地說。

    胖丫頭乍然被人這樣吼,喫花的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起來。

    “鴻哥,無礙的。”一道清冽的嗓音響起。

    胖丫擡頭,只見一頭戴白紗斗笠的女郎拉住那小男孩說。

    微風拂過,吹起女子斗笠上的白紗,露出一截如玉的下巴,就像是夏天池塘裏初初綻放的白蓮花瓣。

    胖丫一下忘記了啼哭。

    “好了,我們回去吧,一會兒秋姨等急了。”徐晗玉揉揉鴻哥的腦袋,牽着他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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