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謝斐點頭大笑,笑着笑着眼裏有晶瑩閃爍,“徐晗玉,即便我用那些人的命來威脅你,你也不願意是嗎?”

    “你知道有哪些人嗎,嗯?有你那個叫秋蟬的侍女,她兒子,還有她那個曾經心悅你的丈夫,有你那個智障夫君的兒子,和你一起要死在黑山的西齊太子,對了,還有你親弟弟,我把他都找到了,你不想見見他嗎?即便他們都死了你也無所謂嗎?”

    徐晗玉總算臉上有了些神情,她低聲懇求道,“我求你,謝斐,我求你放過他們。”

    這懇求與其說是情真意切地擔憂,更多的竟是一種無可奈何地麻木。

    “你想要他們都好好活着是嗎?那你就討好我啊,騙我啊,對我說你願意和我在一起,你心裏會一直都有我,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你說啊!”

    謝斐像是忽然受了刺激,歇斯底里地吼道。

    徐晗玉囁嚅着嘴脣,最終還是放棄了,“對不起,如果殺了他們你能好受一點的話,你隨意吧,我做不到爲他們違心,但是我會爲他們償命。”

    謝斐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在威脅我?你在用你的命威脅我?”

    徐晗玉木木地點頭,“如果他們死了,我絕不獨活。”

    謝斐死死看着她,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無力過。

    雪忽然飄落,將他的眉眼染出一片驚心的寒。

    “好,那你給我生個孩子,把孩子生下來我放你走。”謝斐拼命抓住最後一絲的希望,希望他們之間還有東西能夠牽絆。

    孩子啊,謝斐可真是異想天開,徐晗玉忽然來了點力氣,帶着些許惡意地說,“不可能了,當初我跟孫錦兒做的交換就是喝下絕孕的藥,這輩子我都不可能生育了。”

    這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謝斐的眼睛紅的要滴出血來,彷彿下一秒他就要撲上來將眼前這個沒有心的女人給撕碎。

    他費了這麼多的心力去愛的女人,就這樣毫不留情地一次又一次碾碎他的希望。

    徐晗玉說完這句話,眼皮有些無力地下墜,在她快要闔上時,終於聽見謝斐漠然地說道,“那你沒有籌碼從我身邊離開了,但是我答應你,只要你活着一天,那些人就能活着一天,若是哪天你死了,我讓他們所有人爲你陪葬。從今以後,我也再不會對你有任何情意,我和你……此生情斷義絕。”

    情斷義絕?好一個情斷義絕啊,年少時的情真意切,山盟海誓,原來也會有情斷義絕的這天。

    那個爲她摘星星的少年郎終於還是死了,謝斐是劊子手,而她……是那個遞刀的人。

    徐晗玉的眼皮終於闔上,最後一幕是這漫天的白雪和謝斐猩紅的眼。

    徐晗玉再次醒來時,已經不在原來的宮殿了。

    這裏叫“長門殿”,昔年漢武帝的廢后陳阿嬌爲了挽回聖心,花重金請司馬相如爲她作了一首《長門賦》,情意綿綿、言辭懇切,可仍舊徒勞無功,陳阿嬌最終還是死在了長門宮中,一生都未見過一眼那傳說中天子承諾的‘金屋’。

    真是可笑啊,帝心哪有這麼好挽回的呢?

    謝斐先是讓她住在“飛燕宮”、現在又住在這“長門殿”也不知是存了什麼心思。

    雖然這長門殿更偏了一些,但是勝在清淨,偌大一個宮殿除了她就只有兩個灑掃的小丫鬟,喜兒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是另謀高枝了吧,跟着她實在沒有前程。

    皇宮裏這麼多的女人,一個不受寵的充媛根本無人問津,徐晗玉也樂得每日一個人發發呆、看看書。

    可惜書籍有限,兩三本雜書翻來覆去也看膩了,徐晗玉索性自己寫些雜記。一開始筆墨倒是還有供應,時間長了,內務府的太監嫌她這個偏殿用的太多,給她砍了大半。

    於是徐晗玉又多了一項活計,去附近的林子裏撿一些樹皮、毛竹,自己製作一些簡單的粗紙。

    光陰荏苒,但她的歲月卻似乎停滯了下來,冬去春回,除了眼前這一小方天地她再也看不見其他。

    只是偶爾會聽送飯的小太監或者那兩個灑掃丫頭閒聊起來,說一些漫無邊際的宮廷八卦。

    比如說是陛下性情越發喜怒無常了,朝堂上御使大夫爲前朝餘孽說了一句情竟被當場杖斃。還比如說前朝降將孫家忽然遭遇一場大火,將回家養病的錦妃給燒死了。

    又比如沐貴妃恃寵而驕對皇后越發無禮起來,還敢在宗廟祭祀時越級佩戴鳳冠,遭到了百官彈劾,陛下無奈之下將她降爲貴嬪,連着沐家也受到牽連,沐宰相老臉無光被氣得告老還鄉。

    還有之前受過一段寵的陳婕妤好好的竟然得了失心瘋,到處嚷嚷着陛下要殺了她,沒過多久便發現她投井自盡了。

    這些或是駭人聽聞或是轟轟烈烈的大新聞也很快就被人遺忘了。

    最近,他們談論最多的則是新春的選秀,後宮一下來了許多佳麗,爭奇鬥豔好不熱鬧。

    其中有位姓韓的秀女,沉魚落雁,據說就連一向不怎麼沉迷女色的陛下都看呆了,當場封爲景嬪。

    接下來她們的八卦多圍繞着這個貌美的景嬪,徐晗玉實在無聊的很,每次都偷偷倚在欄杆後聽這些閒聊下飯。

    一邊聽着一邊瞎想,這景嬪到底有多美,比當年繡衣樓的花魁還美嗎,畢竟謝斐也算是萬花叢中過的人了,竟還會有看呆的時候。

    可別是要效仿唐玄宗,英明一世,最後卻做個沉迷女色的昏君了。

    “說起來,我今日去景德宮給秀姑姑送衣服,還遠遠地瞧了一眼景嬪娘娘呢。”小太監得意地說。

    “是嗎,景嬪娘娘真像是天女下凡那般美嗎?”兩個小宮女急忙問道,她們做的是一些粗苯活計,可沒這福氣隨便能見到貴人。

    “那當然了!”小太監誇張地說,“天上的織女娘娘轉世也就不過如此。”

    那兩位小宮女眼裏果然出現了豔羨的光芒。

    小太監有些得意,忽然想到什麼,繼續說道,“不過嘛,這景嬪娘娘長得有些像一個人。”

    “誰呀?”

    那小太監神神叨叨地往寢殿裏張望,正在偷聽的徐晗玉趕緊縮了縮肩膀,擔心被發現了。

    小太監壓低了聲音,“有點啊像咱們屋裏這位!”

    像杜充媛?一個受寵的嬪妃像一個住在冷宮的老女人?這實在有一些不可思議。

    “我說真的,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像極了,嗨,杜充媛也就是年紀大了些,若她年輕個十歲,也不至於混到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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