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眸光微動,“也不能這麼說,阿梨好歹是咱們韓家的嫡女,她親孃去的早只留下這麼個獨女兒,婚姻大事,關乎女兒家一輩子,小心一些總是妥當的。便是三丫頭四丫頭也要挑個她們合心的,我可不許你胡亂給她們作配。”

    老太太這般維護她,韓梨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何況韓夫人還在這,多少會讓老太太下不來臺。

    最終,韓梨只能勉強點點頭,日後再圖其他了。

    韓府這邊不過剛剛相看有了意向,沒過幾日,韓家要和長德伯府定親的消息竟然傳遍了元都。

    不過韓梨雖然漂亮,但久不在元都,並沒有什麼名氣,而那個長德伯府的小郎君據說也是常年在府上讀書,相熟的也不多,是以議論幾句也就沒了。

    但是既然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爲了女兒家的聲譽,韓老爺便想盡快把婚事給定了。長德伯府那邊也有此意,說是出了正月就要正式下聘。

    正在韓梨絞盡腦汁想法子的時候,長德伯府卻鬧出一件醜事,一個鄉婦挺着大肚子到京兆府申冤,狀告長德伯府的越小郎君強搶民女又始亂終棄。

    原本男男女女這點事,哪個大家大族沒一點,私下花點銀錢遮遮掩掩也就過去了,哪想到這個村婦膽子這般大,竟然敢堂而皇之來告官,而這京兆府尹竟然也奇怪的很,全然不顧長德伯府的面子,受理了此案。

    這長德伯說起來當初還娶過大乾第一位長公主謝雨薇的女兒,不過後來長公主謀逆失敗被川祁帝賜死,雖然沒有牽連長德伯府,但是多少還是從大乾新貴中跌落下來,近年來長德伯身體不行,新娶的填房也是個穩不住後宅的,出點什麼事情也不稀奇。

    但是這些消息韓府之前顯然是不知道的,或者說韓老太太和韓梨是不知道的。

    長德伯府出了這等事,韓家面子上自然掛不住,韓老爺一回府氣得連他心愛的琺琅掐絲瓷杯都給摔了兩個。

    韓夫人呷了口茶,斜了韓老爺一眼,“這會兒子生氣有什麼用?全元都都知道咱們要和長德伯府結親了,要我說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少年郎君哪個沒有點風流韻事的,就是運氣不好鬧到了京兆府那裏去。”

    “鬧都鬧了,我再和這等人家結親,豈不是自己打臉嗎!”

    “那若是不結就有臉了嗎?老爺你仔細想想,京兆府這個事若是打點一下三兩個月也就過去了,可若是我們這當下和長德伯府鬧僵,那不是趁機落井下石嗎?長德伯府的名聲今後只怕更不好聽,若長德伯因此記恨了我們,這好事變壞事,得不償失啊。”

    韓老爺想了想,朝韓夫人瞪過去,“你話說得輕巧,還不是因爲六丫頭不是從你肚子裏面出來的!”

    韓夫人重重將茶杯放在桌上,柳眉一豎,氣道,“老爺這話沒說錯,她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所以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那還要我這個主母做什麼?老爺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說完,起身揮袖而去,韓老爺瞧着她背影煩悶地跺了跺腳。

    韓夫人走出沒幾步,越想越氣,將身旁的心腹侍女喚過來,低聲耳語一番。

    韓梨已經聽聞了長德伯府的事,但是還沒有告訴韓老太太,這件事她在等韓老爺拿個主意,在此之前不想讓老太太無端生氣。

    正逢新歲,府裏也是一派喜氣洋洋,老人家最喜歡熱鬧,韓梨許久沒見着老太太這般高興了。

    上次的柳大夫私下跟她說過,老太太的身體年輕時虧空的厲害,雖然這次熬過來了,恐怕也不剩下幾年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莫名其妙多活一世的,生老病死每個俗人都躲不過。韓梨也只能盡力讓老太太餘下的日子順遂一些,報了她這一世的養育之恩,等老太太百年之後,這韓府也沒什麼讓她留戀的,待那時天高海闊哪裏去不得?

    過了新春便是元夕。

    寶馬雕車香滿路。

    一夜魚龍舞。

    有了乞巧節的插曲,韓梨原是不打算出門的,偏偏三姑娘盛情相邀,府裏的幾位郎君也要出門。

    顧煜更是一封封的信如雪花一樣往她這裏送。

    自顧煜去羽林衛當值以後,便鮮有機會能同韓梨見面,再加上韓梨有意避嫌,他們許久都沒說過話了。韓梨定親的事情想來他已然知道,這一次韓梨也想同他把話說清楚。

    元夕當夜,韓梨同衆人出了門,顧煜提前在寶月樓等她。

    “六妹妹!”韓梨一進樓,坐在二樓欄杆處的顧煜便一眼瞧見了她,激動地立刻從位置上站起來。

    韓梨今日穿了一身湖蘭珍珠鑲邊立領水袖衫,下着淡粉百褶蓮紋裙,外罩水紅色菱緞背心,耳尖飛着兩隻栩栩如生的銀蝶耳墜。一頭烏黑青絲綰了一個流雲髻垂在腦後,斜斜插了一對綠寶石鏤空孔雀纏絲簪。

    幾縷碎髮散在額前,雙眸如似乎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眼角和鼻尖被夜風吹的微微發紅,整個人水靈得就像是山野間的仙子。

    聽到顧煜的喊聲,韓梨下意識擡起頭來,顧煜一溜煙從二樓跑了下來。

    這一番動靜引得好幾個茶客往韓梨這裏瞧來,這一瞧便有些移不開眼。

    二樓雅座的紗簾後面,也有一雙狹長的雙目細細凝視着她,那眼中隱隱有流光閃爍。

    韓梨是同三姑娘和韓二郎過來的,韓府另外幾位郎君姑娘已經提早去城樓等着看煙火了。

    顧煜同韓二郎見過禮,拉着他私語了幾句,又是作揖又是軟語的,韓二郎朝二樓雅間瞧了一眼,見那邊比了個手勢,他這才點點頭。

    顧煜大喜,“謝謝二哥哥成全”。

    “什麼成全不成全的,我給你說,最多就一炷香的功夫啊,我帶三妹出去轉轉,你可得快一點!”

    顧煜自然滿口應允。

    韓梨將一切盡收眼底,默不作聲,跟着顧煜去了二樓包廂。

    “六妹妹,我們許久都未見了。”顧煜癡癡地看着她,有些侷促的說。

    韓梨避開他的目光,“男女有別,我和表哥都長大了,不好在像從前那般隨意相處。”

    顧煜臉上顯露出幾分受傷的神情,“我聽說你要定親了,那個長德伯府的小郎軍不是什麼好人,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放心,祖母和父親會爲我操持的。”

    顧煜看着她冷淡疏離的神情,滿肚子的話不知從何開口,“這些日子,我一直求着家裏想去韓府提親,但這件事太太不同意,姨娘處境尷尬也不好說什麼,父親也只讓我先做出一番功業來,我也在努力啊……可是你不會等我的是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