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雲低眉順眼地聽着。

    景和說着說着就有些跑偏,不禁感嘆起駙馬,“認真說來,當年也算是我強迫了他,若非尚了公主,也許他如今不會是這個樣子。”

    尚公主,不得入仕途。

    這是千百年來,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以至於歷代公主都沒有一個能和心愛之人白首偕老。

    景和當年就是不信邪,然而這麼多年過去,她也終究是信了。

    關於景和與駙馬的這段愛恨情仇,謝卿雲並不想發表評價,反正在她看來,駙馬那就是個垃圾。

    沒什麼好說的。

    景和嘆道:“我只希望你們兩個不要重蹈我們的覆轍,既然走到一起,那便是緣分,要好好相處,不要辜負了彼此。”

    謝卿雲應了一聲。

    又聽景和道:“夜冥那孩子性格強勢了一些,也是因爲這麼多年來,他孤身一人,危機四伏之下,養成了這個性子。但他對你不一樣,我看得出來,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該軟則軟,該硬則硬,有時候以柔克剛未必不是辦法。”

    她看得出來,謝卿雲看似雲淡風輕,其實骨子裏也有自己的主意,而且非常固執,這也是她擔心的地方。

    強勢與固執碰到一起,最後的結果,往往都不會太好。

    謝卿雲聽到這裏終於擡起了頭,輕聲道:“公主,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成親之後我們就是夫妻,禍福與共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雖然我們之間並無多麼深厚的感情,但只要他不負我,我必定不會負他。”

    此言一出,景和先是欣慰,但緊接着卻聽到了話裏的另一個意思,“那若是……他納妾了呢?”

    謝卿雲沒說話,只是笑。

    笑的景和心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孩子,這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世上也沒有不納妾的男子,你若是……”

    她只覺得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難題,竟不知該怎麼勸,她甚至丈夫納妾的苦楚,自己也深受其害,說不出讓她接受的話,但是也正因爲自己能夠感同身受,便也不希望再有人嚐到同樣的苦。

    謝卿雲卻道:“公主,你且放心,我與夜冥本就不是相愛方纔成親,這一段姻緣如何,還要看以後,但目前爲止,他若是不納妾,我自然和他一心,若是有了二心,那我也不會強求。”

    她從來就沒有將夜冥當成自己的夫君,不過是兩個人爲了孩子,也爲了對付皇帝湊合到一起罷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會接受自己名義上的夫君納妾。

    但她對自己心愛之人可是有要求的,“我始終覺,一個人的心很小,只能裝下一個人,我很喜歡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若是有了第三個人,那還叫什麼愛情,不如再來一個湊一桌麻將好了。

    景和只覺得她這話驚世駭俗,但隱隱的,內心又有一個聲音在說,她是對的,你不就希望自己能得到這樣一個人嗎?

    只是你選錯了人而已。

    “你……”她心神震盪之下,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殊不知此時門外的兩個人,也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撼,站在門口的夜冥,眼中帶着詫異與思索。

    但同時他又明白,這女子不是天底下獨一份這麼想的,但絕對是第一個敢說出來的。

    十七已經震驚到沒有表情了,他沒有理解錯吧,這個女子竟然想要獨佔主子,竟然不許別的女子染指!

    是這個意思吧?!

    這女子真是……太大膽了!

    縱然主子不好女色,但也絕對接受不了被人如此管束,主子肯定要發火了,肯定要發火的!

    可當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子時,卻發現主子並沒有他想象中的不悅,甚至眼中還出現了一抹奇異的光芒。

    就像是每次去秋獵時,看獵物的目光,那眼神看的人頭皮發麻。

    屋中,景和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目光復雜地看了她半晌,“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內室衝出來的駙馬給打斷了,只見他怒髮衝冠,看着謝卿雲的目光簡直猶如看一個怪物。

    “大膽,你這女子當真不知羞恥,竟然說出想要獨佔夫君的話,夜王乃是何等天之驕子,怎可能一生就你一個妻子?古往今來,哪個有些本事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你這般簡直就是犯了七出之罪!”

    他噼裏啪啦說了個過癮,卻沒有注意到景和看着他的目光是何等的冷。

    “沒有人這麼做,不代表沒人做的到。”謝卿雲本身就性子涼薄,對誰都略顯清冷,但對這個駙馬,便是確確實實的厭惡,“三妻四妾只是男子爲了滿足私慾而爲,若真心愛一個人,爲何不能只守一人?”

    “這怎麼可能?沒有男子做得到!”

    “那爲何女子就做得到?”

    這句話一出來,屋中瞬間陷入安靜,駙馬瞠目結舌,“這這,女子恪守婦道乃是天經地義……”

    “女子能做到,男子就能做到。”謝卿雲不願意與他爭執,“只可惜,像你這般的人是做不到了。”

    要說這駙馬膽子也挺大,喫公主的,用公主的,然後還用公主的銀子來養小妾,這就是景和脾氣好,換做是她,只怕早把駙馬的腦袋擰下來了。

    駙馬莫名覺得脖子有些發涼,卻還是梗着脖子道:“你這簡直離經叛道!”

    卻在這時,景和揉了揉眉心,“駙馬。”

    她的聲音裏帶着疲憊,沒有絲毫冷意,但就是讓駙馬覺得心中一涼,惶惶然看過去,“公主……”

    景和望着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好了?”

    好到可以不分是非,不論場合,對誰都敢大呼小叫,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駙馬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忙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謝卿雲這些話很是過分,便是公主不也接受了男子三妻四妾,爲何她就不行,難道她比公主還要高貴?”

    這挑撥離間的話在景和這裏沒用,因爲她發現自己內心最嚮往的恰恰就是謝卿雲所說的那種感情。

    她得不到,也不允許別人玷污。

    “閉嘴。”她收回目光,再也沒有看駙馬一眼,“與你成親多年,如今我才發現,我們竟然如此不合適,那我也不勉強你,這便寫了和離書,你拿着與你的欒娘雙宿雙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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