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文會的當天,謝卿雲在小桃桃的嘟囔下勉強盛裝打扮了一番,儘管她認爲這麼做毫無必要,但架不住三雙眼睛齊刷刷地向自己投來祈求的目光,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一邊化妝,一邊感嘆。這個世界裏,女人化妝不過是給男人爭面子而已,她們就像一件件漂亮的裝飾物,跟隨在男人身邊,彰顯着男人的權力、財力,以及品位。

    而這三個小傢伙,還傻乎乎的以爲,自己化上美美的妝,得到的那些讚美和歆羨就是屬於自己的,歸根結底,在這樣的社會里,那些稱讚都是給夜冥的。

    她沒有多說,畢竟不能指望三個不到四歲的小傢伙足以理解這些問題。但謝卿雲也不把自己當作男人的陪襯,她化妝,以前是爲了自己,現在嘛,能哄自己的三個小寶貝也是一種意義。

    謝卿雲掃罷蛾眉,傅粉雙頰,小桃桃早早地舉着紅紙,要親自遞給她來抿。謝卿雲笑着由着她去,心想着小丫頭以後一定是個愛臭美的。

    在她起身前,夜政又擡起手,扶了一下她頭上的簪子。一雙亮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那麼的專注,滿滿地都是欣賞之情,看得謝卿雲更是想笑。

    這小子,還挺會撩妹,看來以後是不愁了。

    謝卿雲腦子裏蹦出這個念頭時,完全沒有把夜政活脫脫就是一個迷你型號的夜冥這件事放在心上,還想着這孩子多少還算有點救。

    直到她在三個孩子的簇擁下走出房門,遠遠的看到長身玉立站在廊下的夜冥,當那個男人轉過身來,用夜政方纔的表情看着自己時,謝卿雲纔想起了以往跟夜冥相處的點點滴滴,嘆了口氣。

    “怎麼?你不舒服?”

    夜冥三步並作兩步趕過來,緊蹙着眉頭問。

    “我沒有不舒服,”說罷,謝卿雲用一種充滿了同情、擔憂和可憐的目光盯着夜政,“我就是難過而已。”

    不明所以的夜冥緊張極了,“你要是不舒服,或者不想去,便不去了。”

    “不必了,別在這個節骨眼讓人拿住話柄,”她轉過頭看夜冥,發現他確實是誤會,只好耐着性子解釋道,“我沒有不舒服,只是在感慨,爲什麼夜政那麼像你。”

    聞言夜冥跟夜政父子對視了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問道:“不好麼?”

    “好,好得很……”謝卿雲強擠出笑說:“出發吧。”

    小桃桃牽着夜冥的手,毫不忌諱地誇着夜冥好看,直誇得她的老父親面紅耳赤,時不時瞧瞧瞄謝卿雲一眼。

    而謝卿雲,完全沒有注意到夜冥期待稱讚的眼神,拉着夜宏跟夜政,小聲對夜政說:“別跟你爹有樣學樣,當心以後討不到老婆!”引得夜宏一陣偷笑。

    一家五口登上馬車來到宮外,下車前夜冥戴上了面具,應小桃桃的要求,抱着她特別颯地用輕功飛出馬車。

    謝卿雲抱怨了一聲:“給她慣的。”

    夜宏聽了,嘆了口氣,道:“男女有別,過幾年父王便不好再這樣帶着小桃桃玩了。”

    想到這裏,謝卿雲心裏也是一陣酸楚。

    唉,姑娘大了,遲早是要嫁人的。

    一家五口進了宮,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一部分是夜冥作爲攝政王自帶的,另一部分就要歸功於那三個服飾相似的小傢伙。

    夜政跟他老子一樣,戴着面具龍行虎步地走着,夜宏則牽着小桃桃,偶爾被對方拉着亂了腳步。

    別說路上遇到的其他文武百官,就連謝卿雲看着他們都覺得可愛得緊。

    有這三個小傢伙圍在身邊,夜冥之前那可怕的氣場也被柔和了一些。那些文武百官見他走來,一個個駐足行禮,視線既然不能擡起來去看這對準新人,便只能落在那三個小孩子身上。

    而他們自己的孩子,則被父母拽着嚴格按照家裏教的那樣,一板一眼地作揖,跟個小木偶人似的。

    謝卿雲看看他們,再看看夜政,心裏嘆了口氣。

    好吧,至少阿政是天生的,不是被逼的。

    他們被一路引到了後花園,那裏已經早早鋪陳好筵席,桌上擺滿瓜果飲品。上首是皇帝的御座,下首一左一右,不用問便知道是晉王跟攝政王的。

    夜冥一家到來時,晉王帶着嘉柔郡主也出現了。

    這下首兩個座位看似齊平,但自古以來,左爲尊,誰坐左邊真的有待商榷。

    夜冥性子冷僻,見着晉王也不動作,倒是晉王,一直以來營造出知書達理、忠君愛國的形象,不得不先開口向他打招呼。

    “攝政王竟也來得如此早。”

    這在謝卿雲聽來,一個“竟”字,好像暗示了夜冥平日裏妄自託大,從不守時似的。

    謝卿雲登時臉掉下來,只等着夜冥表態。

    而夜冥,只是衝晉王點了個頭,便帶着一家徑直往下首居左的位置走。

    “慢着!”

    晉王叫住了夜冥,皮笑肉不笑地說:“攝政王,那個座位,想來應該是本王的。”

    夜冥轉過身,看着他,許久才發出一個音:“哦?”

    他不是立即反問晉王,而是拖了一段時間,這個手法不僅化被動爲主動,還讓等待他迴應的晉王,自然而然地矮了他一頭。

    謝卿雲心裏偷偷直笑,這個晉王,如果想爭這個座位,乾脆之前跑上去,搶在夜冥之前坐下便好。如今非要跟夜冥爭論,只怕是得不償失。

    她轉過頭看了眼夜冥的臉色,只能看到夜冥的面具,便挑了挑眉,把目光落回到晉王父女身上。

    可她的這個小動作,在夜冥眼裏就完全不是如此輕鬆的一瞥了。

    夜冥以爲她的那一挑眉,是在嘲諷自己連挑選座位都要看晉王臉色,如此一來,夜冥面具下的那張臉,表情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再說晉王那邊,因爲夜冥的這一反應,再遲鈍也能感覺到自己受辱。他強撐着笑,牙根咬得咯咯直響,一旁的嘉柔郡主嘴角已經掉了下來,見謝卿雲一臉看戲的表情盯着自己,又只好眯起眼睛假裝乖巧。

    緊接着,就聽見夜冥語氣不善地說:“那你去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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