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言北和棚子離得最近,也是最後一個跳進水裏的,就在他跳下的後一秒,腳下的木板四分五裂,整個長廊竟像憑空消失一般,不復存在。

    黎洛抱着肩膀,渾身發抖。

    因爲那個棚子還在。

    就那麼遠遠地飄在海上,男人的背影和岸邊隔開一大段空曠的海面,像個幽靈般飄在海面,提醒着他們,說話要小心。

    “怎麼會這樣?”

    回了岸邊,紀薑餅擰乾頭髮,看向靳以南,彷彿已經習慣從靳以南這裏得到答案。

    靳以南擰了一下溼透的t恤:“應該是姿勢不對。”

    紀薑餅:“姿勢不對?”

    靳以南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就是問他要船的姿勢,可能是人不對,也可能人數不對。”

    “還好你讓我們跳了,不然木板斷的那麼快,還不知道會怎麼樣。”黎洛小心的挽着裙子:“跳下來只是嗆口水,要是掉下來的可能就被木板砸死了。”

    靳以南沒說什麼,畢竟他是個走地雞,時刻觀察能淹死自己的地方算是本能。

    “這個碼頭沒用了。”

    罪魁禍首面色平靜,駱言北指着南邊:“去下一個吧。”

    只有三個碼頭。

    現在少了一個,只剩兩個。

    幾個人走在路上,黎洛和紀薑餅都沒敢說話,和來的時候不同,面色蒼白又焦慮,有氣無力的落在了後面。

    靳以南走在前面,比駱言北慢兩步,表情很淡,和出門的時候沒什麼兩樣:“你剛纔沒覺得不對勁?”

    駱言北沒回頭,只有聲音飄出來:“覺得。”

    靳以南想到了什麼:“你故意的?”

    駱言北的步子放慢了一點,反問道:“你直接說,她就會讓你一個人上去嗎?”

    黎洛是nc,自己無法和npc對話,所以必須時刻跟着角色卡才能聽到有用的信息,這種情況下,想要留下黎洛一個人過去,難免會起一番爭執,在文明禮貌的範疇下,他們也未必攔得住黎洛跟上來。

    “喫點苦頭就不一樣了。”

    駱言北聲音冷淡:“後面應該還有這樣的情況,我勸你不要對女孩子心太軟,到時候把自己搭進去,我是不會救你的。”

    ???

    神他媽倒打一耙。

    幾個人繞着島走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到了第二個碼頭,和之前的碼頭一模一樣,還是那條百米長的木質長廊,孤零零的一長條,立在海上,只不過這次誰也沒說要上去。

    駱言北淡淡道:“應該只能一個人上去。”

    黎洛站的遠遠地,生怕腳下又裂開:“你們看看誰去吧,我肯定不上去。”

    民宿裏還有個湯澄,碼頭的數量比角色卡要少一個,得賭一把。紀薑餅突然拉了拉靳以南,絲毫沒有糾結:“靳哥,你去吧。”

    正午的太陽格外刺眼。靳以南站在長廊的入口,褐色的眸子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金棕,紀薑餅只覺得此刻盯着自己的這雙眼睛格外漂亮,沒有注意到靳以南眉心滑過的一絲打量。

    靳以南收回了目光:“好。”

    盡頭還是那個棚子。

    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男人,甚至連站的位置都一模一樣,那雙眼睛還是那麼空洞而滄桑,紅血絲纏着眼角,彷彿死不瞑目一般。

    靳以南沒有拖泥帶水,打定主意走了上去。

    “有船嗎?”

    他說着,一條腿已經擡了起來,打算看情況不對就立刻往後跑,畢竟他也沒有把握。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並沒回答他有或者沒有,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像之前一樣,從脖子裏拽出了那條黑繩拴着的口哨,往海面的方向吹了一下。

    片刻後,整個海面突然響起一陣轟鳴,像是有一塊巨大又厚重的幕布倏地被撐開,發出沉悶的聲響。

    喇叭聲響起在空氣中——

    【船中規則】

    【不要靠近駕駛艙】

    【不要第一個打開貨艙】

    【如果沾到海水,請立即停船】

    【不要喫任何紅色的東西】

    聲音消失的下一秒,海面的盡頭出現三張高高懸起的船帆,桅杆細長而筆直,正朝着棚子的方向緩慢行駛而來。

    是船。

    和畫裏一模一樣。

    船行駛到靠近岸邊的地方,男人嘴裏銜着口哨,毫無生氣又動作緩慢的吹了兩下,船便慢慢停了下來,靠在碼頭一側。

    如果是拍鬼片,靳以南覺得這一定是個有氣無力的殭屍。

    其餘三個人已經趕了過來,黎洛臉上寫着欣喜,總算第二次就試出了結果,他們不至於太被動,“太好了,總算沒白跑。”

    紀薑餅則是後知後覺想起來,靳以南也是有角色卡的,顯然在他們幾個人中,靳以南能讓船出海。

    但她只是記在了心裏,沒敢張口問什麼,自從場務死後,身份已經成爲一個敏感的話題。

    這艘船很大,一共四層。

    最下面一層是貨倉,遠遠從樓梯的窗角看進去,散落着幾個圓木桶,乍一看和裝葡萄酒的那種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側面開着一個巴掌大的圓洞。甲板在第二層,側邊掛着繩索和一些麻袋,駕駛艙則在第三層,其餘都是普通的船艙。

    四個人一起坐在一處帶餐桌的位置上,船慢慢駛離了碼頭,碩大的海島慢慢縮小爲一座只能看的清輪廓的小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靳以南想起他們是從東邊的碼頭出的海,此刻應該是往東邊的海在開,但他往窗外看,周圍並沒有任何用來記憶的山或者小島,只有一望無際的海,像是無盡延伸的淡藍色線條,很難記住位置。

    但因爲規則的緣故,沒人敢去駕駛艙。

    靳以南覺得這算是好事,因爲船長的線索多半在駕駛艙裏。

    “今天是誰去做飯?”

    “是02。”

    兩個船員的聲音響起在船艙內,靳以南迴頭,看到一羣和棚子裏的水手差不多模樣的人走進來,他們的胸前掛着編號,從02到07都有,似乎就是這艘船的船員。

    幾個人說着,便往貨艙的方向走,靳以南起身跟上他們,駱言北跟在後面,黎洛和紀薑餅不敢分開,也跟了上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02,02若無其事的打開貨艙的門,因爲是最下面一層,裏面很黑,靳以南看不清太多,“嘭”的一聲,門便關上了。

    過了幾分鐘,貨艙裏傳出希希碎碎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很不舒服,像是那種尖銳的金屬反覆在摩擦,過了好一會兒,門再一次打開。

    一個船員從裏面推着車出來,他的胸前掛着01,開始招呼其他人:

    “肉好了”

    靳以南等了一會兒,自始至終沒有看到02出來,車上的十幾盤肉很快被幾個船員分走,肉是白色的,還冒着熱氣。

    駱言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旁邊:“進去看看?”

    理論上說,他們現在已經不是第一個進貨艙的人。

    靳以南點點頭,跟着進了貨艙,這裏的光線很暗,空氣中瀰漫着很濃烈的血腥味,而那些圓滾滾的木桶裏,竟然有一些裝着人,人的身體都在桶身裏,只有一顆頭顱從圓洞裏伸出來,露在外面。

    而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都長着黑色的鬍子。

    靳以南迴看了駱言北一眼。

    那幅畫上,只有海盜是黑鬍子。

    光線太暗,再加上十幾顆從木桶裏伸出來的人頭,黎洛很快就呆不下去,捂着嘴巴退到了門口,靳以南往前走了兩步,在一個空的木桶邊,他感覺腳下的地板變得綿軟。

    他摸着黑蹲下來,摸到一些發硬的毛髮。

    喇叭冷不丁的響起在腦海——

    【獲得c級線索:67根鬍子】

    靳以南:需要這麼精確嗎?

    【簡單時空一樣工作嚴謹】

    靳以南摸着黑重新站起來:你剛剛說c級?

    【線索分爲a/b/c三個級別】

    【a級線索可查看文字,圖像,及其相關信息】

    【b級線索可查看文字,圖像】

    【c級線索僅可查看文字】

    【無論是哪一級線索,都不會與玩家的祕密有直接指向關係】

    “你們看完了嗎?”

    黎洛已經在門口叫起來,這股子血腥味讓她覺得很難受,再加上她是nc,對於這些桶裏的人沒有什麼興趣,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裏,還不如去別的地方再看一看,卻不敢一個人行動。

    但現在已經不是在民宿,是遊戲的關鍵,沒人再遷就她的想法,黎洛只能壯了壯膽子,“那我先去甲板看看。”

    靳以南看到駱言北一言不發的站在其中一個桶前,桶口的人頭一動不動,彷彿睡着了一樣,黑長鬍子垂在地上,頭頂的髮絲結纏在一起,面部浮腫,桶的底部涌着一灘已經發黑的血,上面還有凝固的幾個蒼蠅。

    他剛要走過去,駱言北的聲音就淡淡響起來:“你想不想要線索?”

    “”

    靳以南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幹什麼?”

    “挪一下他的頭。”

    他就知道。

    靳以南:“你自己怎麼不挪?”

    駱言北:“我怕弄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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