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纖纖端着托盤，聽見窗外報時的鐘聲之後，轉頭去了御書房。
顧緋離開後，她一直在努力修復與周朝皇帝的關係。這段時間，終於重新獲得了周朝皇帝的寵愛，又變成了那個萬衆矚目的小公主。
前段時間，她收到了君慕寒寄給她的信。
那是一首情詩，表達了羈旅的士兵對妻兒的思念之情。
她拿出了君慕寒留給他的小冊子，按照他教給她的方法，理解了密信的含義。
君慕寒要她偷到周朝皇帝的私印，會有人與她接應。
顧纖纖近日幾乎寸步不離地黏在周帝身邊，終於找到了時機。
此刻皇帝在前殿欣賞宴會，御書房裏只有一個貼身內侍守着。顧纖纖與那內侍打了招呼，表示自己要替父皇抄寫經書，內侍知趣離開。
顧纖纖順利地找到了私印。
將印章藏在隨身攜帶的荷包裏，顧纖纖輕手輕腳地離開御書房，放出了君慕寒留給她的煙花彈。
煙霧與新年煙火幾乎融爲一體，很難被辨認出這是一個暗號。
顧纖纖長舒一口氣，正準備回宮等接應的人，卻看見本該在前殿的皇帝，站在她所居住的宮殿門前，正一臉失望地看着她。
他的身邊，赫然是方纔守在御書房的內侍。
顧纖纖滿臉驚愕：“父皇……”
“小五，朕不想逼你，”皇帝看着這個女兒，心裏五味雜陳，“如實交代你做了什麼，朕可以從輕發落。”
顧纖纖的雙腳宛如灌了鉛，笑容裏滿是驚慌與勉強：“父、父皇，您在說什麼？女兒確實剛從御書房回來，可女兒是爲您抄經書……”
她自詡做事極爲隱祕，皇帝是怎麼發現的？
皇帝沒說話，內侍從袖中取出一些東西，捧在了顧纖纖面前。
是這兩年，她與君慕寒的那些書信往來。君慕寒留給她的小冊子與寄給她的情詩也赫然在列。
那是顧纖纖的少女心事，君慕寒寫給她的所有東西，她都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來。況且都是暗號，顧纖纖根本不認爲會被發現。
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女、女兒……”
完了。
什麼都完了。
“不必說了，”皇帝揉了揉眉心，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疲憊與滄桑，“朕並未離開御書房，親眼看着你拿走了朕的私印。”
若不是赫連辭的人告訴他，還拿出了許多證據，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寵愛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
“小五，你可知那大雍的君慕寒是何人？他意圖弒君，眼下已經被你長姐夫拿下，恐怕已不在人世。你皇姐爲了大周遠嫁，你卻做出這等荒誕之事……你糊塗啊！”
“朕或許忽略了其他皇子公主。可這麼多年來，朕可曾虧待過你？這宮中，除了你皇長姐，朕最寵的就是你！可你呢？你配做大周的公主嗎？朕爲你蒙羞！”
他擺了擺手，似乎不願再看見顧纖纖一眼：“把她帶走，從玉蝶除名，貶爲庶民，往後大周不再有五公主！”
*
這個新年，不論是大周還是大雍，都過的極不平靜。
大周第二受寵的五公主因犯下未知罪行被除名身份，逐出皇宮；大雍死而復生的三皇子以謀反的罪名，在大年初一的當夜被攝政王親手處決，朝廷上也進行了一場大換血。
元宵過後，大雍的攝政王帶着王妃來到大周，並重新與大周簽訂合約，宣佈周、雍永結於好，雙方互通商貿，以兄弟相稱。後世更是以“雍周之交”比喻關係和睦友好。
她不僅是兩國外交的促進者，回到大雍之後，更是與攝政王共同攝政。
若說攝政王處世是專橫果決，那麼這位王妃，則是以柔克剛，奇思妙計不斷。
除了那些利民便民的舉措，她還興辦學堂，鼓勵適齡女子入學。並改革科舉制度，不論男女皆可入朝爲官，被尊爲“護國夫人”。
當然，這都是後話。
時間線退回到大年初一的夜晚。
赫連辭坐在牀邊，赤.裸.着上半.身，顧緋半跪在牀上，正耐心地給他上藥。
其實只是一道很小的傷口，上藥的時候已經結痂。但顧緋不想看見赫連辭完美的肌肉上留下疤痕，主動表示幫他包紮。
赫連辭把玩着她絲綢般柔軟的烏髮，嗅着她發間的香氣，忽然道：“我不明白。”
顧緋的動作一頓：“什麼？”
赫連辭笑笑：“夫人找太后，實在多此一舉。”
沒有太后揭露真相，他大可藉此機會，給皇宮來一次大清洗，把先帝餘黨清理乾淨。至多，也不過是往後有關他的傳聞中多了幾條惡名。
赫連辭揹負的罵名太多了，他已經麻木，並且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赫連辭，有朝一日，居然能當個好人，還成了受害者。
呵。
“我怎捨得讓夫君被污衊，”顧緋輕笑，美眸嫵媚流轉，“我說過，我是夫君的人，會盡力幫助夫君。”
赫連辭沒說話，只是平靜地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待顧緋紮上繃帶，忽然被他攬住肩膀，抱到了腿上。
他翻了個身，將她壓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更不明白了，”赫連辭的嗓音低啞，神色晦暗莫辨，“夫人做這些，究竟爲了什麼？”
“那些漂亮話，就不必說了，”他笑笑，冰冷的手指挑起顧緋的下巴，“既然夫人如此愛我，爲何不願意爲我解惑？”
眼見他的語氣逐漸變得危險，顧緋嘆氣一聲，“夫君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麼？”
“夫人請講。”
“夫君爲何不當皇帝？”
“一個國家的皇帝，有什麼意思？”赫連辭微微斂眸，眼裏有着不容忽視的輕蔑與倨傲，“那個位置束縛太多，不如這樣來得自在。”
顧緋笑道：“妾身的抱負與夫君相似。”
“妾身要名垂青史。”
她比他還要囂張，不是“想”，而是“要”。
赫連辭看着她半晌，忽然大笑起來，低頭吻上她的脣。
“那就，祝我與夫人得償所願。”
赫連辭的一生，不曾被人愛過，也沒有愛過人。
但現在，他嚐到了滋味。
他要她的名字，融進骨血，與他寫在一起。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
新世界預告：
夜色朦朧，小巷裏寂靜無聲。
路燈落下一段陰影，顧緋站在轉角，看見白日裏不苟言笑的高冷班長拎着黃毛男生的衣領，一拳重重砸下。
他似有所覺，偏頭看她，嘴角笑意散漫：
“呀，被你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