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的流光緞面旗袍。水晶燈的燈光照在她身上，似有星芒浮動，流光溢彩。
看見傅庭深，她微微挑了下眉。
饒是已經見過顧緋穿旗袍，傅庭深也沒有想到，在不同時候見到她，都會有不同的驚豔感。
彷彿用料再好、價格再高的衣服，到了她的身上，都成了她的陪襯。
似乎是爲了開業，今天她特意打扮過。長髮用一支玉簪挽起，以一條珍珠項鍊作爲點綴，盤扣上的壓襟也十分漂亮。
那一瞬間，傅庭深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同尋常的念頭：如果今晚，他約出來的人，不是莫煙，而是顧緋呢？
以這樣的打扮，來到他面前的顧緋。
或者……不需要這樣打扮。
因爲“顧緋”這個人本身，已經具備了絕對的吸引力。
就在傅庭深神情恍惚之際，他聽見了一個他最不願意聽見的，散漫中帶着幾分挑釁的聲音：“傅庭深先生怎麼也在這裏？”
穆星辭從顧緋的身後走出，詫異地揚了揚眉，有意無意一般，聲音也加重了幾分。
餐廳裏不少人紛紛轉過了頭。
網上那些帖子鬧得沸沸揚揚，他們或多或少都喫過傅庭深的瓜。
這可是著名的約會餐廳，傅庭深怎麼一個人站在包間門口？
傅庭深直接黑了臉。
“顧緋，”他眯起眼，眼中盡是慍色，“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丈夫放在眼裏？”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更多了，周圍頓時變得安靜了不少。
顧緋還沒說話，穆星辭已經慢悠悠地說道：“顧小姐是應客戶的邀請，過來談生意的。倒是傅先生你……嘖，穿得這麼正式，這是在見誰呢？”
“談生意？”傅庭深諷笑一聲，“顧緋，什麼生意還要他陪着你談？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纔是你的丈夫？”
這一回，顧緋終於開口了。
“好吧，”她嘆氣一聲，“既然傅先生以丈夫的身份自居，我們就來談一談與夫妻有關的事。所以傅先生來這個餐廳，也是談生意嗎？”
傅庭深沉默一瞬。
恰是此時，包間的門被拉開，露出莫煙精心打扮的臉。
傅庭深走的時候，包間的門沒有關緊，因此她聽見了全程。
從第一眼見到顧緋，莫煙就對她懷有敵意。現在她終於知道，這樣的敵意從何而來。
沒有人可以從她身邊搶走傅庭深。
她凝視着顧緋，柔柔地開口道：“顧小姐，你誤會了。”
原本大家的關注點都在顧緋和傅庭深身上，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傅庭深身後的動靜。只是莫煙這麼一說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
莫煙自己沒有意識到，傅庭深卻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按了按太陽穴，強行讓自己保持平靜：“莫煙，你先進去，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與顧緋簽訂協議的原因，只有傅庭深自己心裏清楚，與莫煙解釋，說的也只是事業所需，並未坦白實情。他不想把事情鬧大。
然而他的反應，落在莫煙眼中，就變成了無奈之舉。
爲了這麼一個女人，傅庭深居然讓她不要管？
她怎麼可能不管！
偏偏此刻顧緋環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傅先生，我也挺好奇的，這位女士究竟是什麼人，讓傅先生這麼維護，甚至置我這個妻子於不顧，專門帶她來這裏用晚餐？”
“傅庭深的妻子”這個身份，本該屬於她！
倘若八年前她沒有出國，她與傅庭深早就應該領證結婚，也輪不到顧緋與她爭搶……顧緋她憑什麼？
有了前幾次的經歷，莫煙相信不管如何，看在他們的情分上，傅庭深總不會與她置氣。因此，她再一次開口道：“顧小姐，我說過，你誤會了。”
“我和庭深是高中同學，有八年沒有見面了，”她露出一抹自詡溫柔得體的微笑，“今天是我生日，庭深只不過是幫我過生日，順便敘箇舊。好朋友之間的事，顧小姐也要管嗎？”
她不說還好，一說話，圍觀羣衆的臉色紛紛變得十分精彩。
能來這種餐廳消費的，大多都是上流圈子混過的，一個比一個人精。莫煙是什麼樣的人，他們能看不出來？
“高中同學”“好朋友”……多麼典型的白蓮花發言啊。
那些原先覺得網上謠言荒謬的人，此刻也信了七八分。
看傅庭深的態度，就是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這兩人肯定有一腿。
傅庭深也被她氣得頭疼。
虛僞、自大、貪婪……這真的是他認識的莫煙嗎？爲什麼與記憶裏那個溫柔知性的女孩判若兩人？
他努力回憶莫煙當年的樣子，能想起來的，卻只有幾個月前，顧緋笨拙地猜測他的喜好，模仿莫煙的模樣。
她出國這八年，是把腦子學壞了嗎？都不知道僞裝一下自己？
這種情況最忌諱“朋友”的身份，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戲，可她一開口就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夠了，莫煙——”
“庭深，你不用這樣維護她。”
莫煙打斷傅庭深的話，直接攔在了他身前，忿忿不平地指着顧緋，“你已經爲她做得夠多了，她還不知足嗎？她花傅氏的錢開公司，借傅氏的名聲爲自己造勢，現在還玩過河拆橋……我知道你娶她是迫不得已，可你真的要被這種靠男人上位的女人捆綁一生嗎？”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聲音蹬蹬作響，空氣中，傳來一道響亮而清脆的巴掌聲。
莫煙餘下的話，被這一巴掌盡數打斷。
大腦嗡嗡作響，她捂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顧緋。
“傅庭深。”
顧緋沒看她，淡淡地喊出了傅庭深的名字。
掃過滿臉僵硬的傅庭深，她的語速輕而緩，“我倒是高看了你的眼光。就這麼一個女人，值得你惦念八年，專程來陪她過生日？”
“現在，我說，你聽着。”
不緊不慢的語氣，卻讓周圍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我身後的這位穆先生，是我合夥人之一，更是我公司的最大股東。”
“‘緋色’是我的個人品牌，從設計到生產到成衣，皆是我與我的合夥人獨立完成，與傅氏並不相干。”
“至於這個女人……”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從侍者手裏，拿出了一份文件，“既然傅先生這麼喜歡她，那就簽字吧。”
文件的標題，是一行偌大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