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長的黑髮，如絲緞一般鋪開。黑色長裙及膝，如玉般圓潤的雙足赤.裸，腰肢不堪一握。她背對着他，凝視着空中清冷幽藍的圓月，孤寂幽冷，彷彿翻涌的夜色，讓人有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謝辭停下腳步，怔怔地看着她。
聽不見餐館嘈雜的吵鬧，也看不見兩側擁擠的房屋、路過的行人，只有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他看着少女轉過身，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獵獵的風撞碎虛幻的夢，心中的妄念與現實重疊。
少女彎起殷紅的脣，撫摸着懷裏的狸花貓，笑着問他：“你是在找貓嗎？”
沒有了棲息的靈魂，狸花貓安靜地閉上了眼，像是沉睡了。
謝辭顫着聲，低低地“嗯”了一聲。
薄脣緊緊抿着，眼尾泛起一點紅，像是快要委屈哭了。
只是一會兒不見而已……他怎麼比貓還要黏人。
顧緋輕笑一聲，剛要說些什麼，黑髮青年卻長臂一覽，將她和狸花貓盡數攬進了懷裏。
下頜抵着她的肩膀，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壓抑着什麼：“如果你喜歡，貓……可以送給你。”
顧緋故意逗他：“你是貓的主人？貓送我了，你怎麼辦？”
謝辭微垂眼簾，臉上的熱意不斷攀升，像是要把他燙化了，“貓的主人……也送你。”
顧緋終於忍不住，在他懷裏笑了起來。
“阿辭，我沒教過你說這些話吧？”
她不再隱瞞身份，一道清晰的、巨大的鴻溝，重新橫貫在了二人中間。
翻涌的情緒被強行壓抑，謝辭低着頭，好似又變回了那個孱弱少年，小心翼翼地討好他的神明。
“我是您的眷者，”他小聲說道，“本來就是您的。”
顧緋挑了挑眉：“我還沒說我是誰，你就信了？”
謝辭篤定道：“您就是您，不論您變成什麼，我都不會認錯。”
沒有人可以僞裝她，也沒有人可以替代她。
看見她的第一眼，謝辭就知道，她一定是他的神明大人。
她與他心中對神明的幻想，一模一樣。
他的話說得極爲巧妙，不是情話，卻比情話還要動聽。這樣的話，顧緋的確很愛聽。
“低頭。”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謝辭還是乖乖地低下了頭。隨後，便感受到一隻柔若無骨的手，用力揉了揉他的發頂。
頭髮亂成了鳥窩，顧緋揚了揚眉，眼裏閃爍着明媚的笑意，“這是給我的眷者的獎勵。”
明明是在做壞事，卻說得正義凜然，彷彿是對謝辭的恩賜一樣，像只擡起下巴、翹着尾巴的傲嬌貓。
青年手背的青筋微凸，忽然俯下身，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您沒有穿鞋，”謝辭認真道，“……地上涼。”
說着說着，他的氣焰又弱了下來。神明怎麼會怕冷呢？
顧緋顯然是笑着的，對謝辭做出的事，卻沒有拒絕，而是任由他抱着，就像她住在狸花貓的身體裏時，趴在他懷裏一樣。
心中的那道界限好像消失了。在夜色的籠罩下，謝辭好像忽然擁有了勇氣，凝視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容顏，他悄無聲息地低下頭，薄脣碰到了她的髮絲。
纖細的、柔軟的黑色長髮，擦過他的脣角，彷彿一個輕柔的吻。
*
小餐館內，原本差點打起來的兩隊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鬧劇打得措手不及，一個二個都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繼續打吧，可剛纔那貓只是用爪子輕輕一扯，一顆魔法石就這麼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們的腦袋，實在太過丟人，這還能吹自己有多強嗎？
不管是三王子還是傭兵，都倍感丟臉。
看着謝辭追着貓跑出了餐館，露西婭也跟在了他的後面。只是剛走到門口，就被餐館的老闆攔下，遞過來了一份賬單。
“你們弄壞了兩套桌椅，”老闆面無表情地說道，“那隻貓也是你們的吧？那就要再加上一套魔法石掛燈，我的天窗也壞了，還有這些客人的精神損失費……”
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老闆處理起來簡直得心應手。而且他看人很準，知道傭兵團那些人不好惹，就先挑這些“人傻錢多”的貴族下手，挑的還是看起來最好說話，也最有話語權的露西婭。
露西婭尷尬不已，之前在王都，出門的時候都有僕從跟在後面付錢，就算一個人走，她的臉也是最好的證明，家族會派人給她買單，她腦子裏根本就沒有“出門帶錢”這個概念。
老闆當然沒打算直接讓露西婭付錢，他意有所指：“你不是還有同伴嗎？”
果然，他這麼一說，三王子就站不住了，“露西婭，我有錢，我來付！”
雖然老闆列出的賬單可以稱得上獅子大開口，但對於三王子來說，這點錢顯然算不上什麼，他直接從腰帶上取下了一顆寶石丟給老闆：“這個夠了嗎？”
寶石晶瑩剔透，在光芒下呈現出繽紛的色澤，一看就價值不菲。老闆笑得合不攏嘴：“夠了夠了，謝謝，你們繼續打。”
話雖這麼說，學院的這一行人都有些尷尬。他們可是帝國學院選出來的精英，是代表學院來的，差點跟這些窮酸卑賤的僱傭兵打起來不說，還被人宰了一道，成了三王子英雄救美的陪襯，這也太丟臉了。
要不是謝辭的貓鬧了那麼一下，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脫身。聽他們說，去年他們的人就在這被打了，難道今年他們還要重蹈覆轍嗎？
一行人沒了待下去的心思，紛紛找藉口離開。
露西婭心裏也有點不爽，藉着找謝辭的藉口，很快便走出了餐館。
小鎮不大，只有一條橫貫的道路，用籬笆圈起，從森林中分隔開來。
此時又是夜晚，外面幾乎沒有人，因此，那道修長高挑的身影，便格外的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