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百姓只當個傳聞八卦聽聽,可消息傳到皇帝耳內,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養心殿內,皇帝冷笑一聲,無意識地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重複道:“尋訪名醫?”
“看來,朕這個三兒子,也不簡單啊……”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重重地按在桌上,“去查,去替朕好好查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大理寺查了半天案,事情究竟是誰做的,卻沒查出個所以然,只能跟前幾樁案件一樣,不了了之。
反正豫王府三天兩頭髮生這樣的怪事,不過是又死了一個王妃,似乎不足爲奇……只是可惜那嫁過去的姑娘,一條如花的生命,就這麼毀掉了。
京城裏暗流涌動,只有國師府裏一片歲月靜好。
顧緋醒來的時候,外面似乎已經是中午了。燦爛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照了進來,她眨了眨眼,視線漸漸恢復清明。
她隱約記得天快亮的時候被人抱去沐浴,低頭一看,身上果然已經換上了清爽乾淨的衣服,輕盈柔軟的雲錦,還挺合身,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只是人卻不見了。
顧緋撐着牀沿下牀,心裏嘖了一聲,看上去那麼正經的人,失控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一推門,兩個等候多時的侍女便主動走了進來,恭恭敬敬道:“姑娘醒了?府裏準備了午膳,我們幫姑娘拿進來。”
“早上有客人拜訪,國師大人去大堂了。他一會兒就會來見姑娘。”
語氣雖然恭敬,卻是不容置疑地攔下了顧緋的去路,似乎不想讓她離開這間屋子。
顧緋挑了下眉。
“行啊。”
見她態度配合,兩個侍女也不由得鬆了口氣,一個去拿食盒,一個則主動道:“姑娘,奴婢幫你編髮。”
顧緋嗯了一聲。
在梳妝檯前坐下,侍女撩起顧緋的一綹細發,不經意間看見她脖頸上的紅痕,臉驀地紅了。
國師大人向來喜好清淨,府裏的下人很少,原本沒有女性。只是前段時間國師回京,先去布莊訂了一批料子,又招了幾名侍女,也不見她們,只是讓她們打理這座庭院。
這樣的生活還挺自在,她們很快就適應下來,只是心裏仍然有些疑惑。直到今天見了顧緋,才豁然明朗。
硃脣皓齒,雲鬢香腮,人間殊色。
便是國師大人這樣光風霽月、冰清玉潔的人,也忍不住藏嬌麼?
侍女才走神了一會兒,身後忽然傳來開門聲。身姿挺拔的青年走了進來,淡淡道:“我來吧。”
依然是一副獨立於世界之外,溫和疏離的模樣。
只是手裏拎着食盒,爲他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國師大人。”
侍女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房間,把相處的空間留給顧緋二人。
將食盒放在桌上,應朝辭走到顧緋身後,取來梳妝檯上的木梳,挽起一縷顧緋的頭髮。
華梳理雲鬢,青絲繞指柔。
眸中的戾色隱去,應朝辭忍不住彎了一下脣,喚道:“緋緋。”
真好,這不是夢境。
顧緋哼了聲,突然問他:“你不是說你府裏沒有女人嗎?”
熟悉的語氣,是她一貫霸道又任性的作風,應朝辭的心也跟着軟化,溫聲道:“你若不喜歡,我便讓她們離開。”
從回到京城,他便抱有把她帶回來的心思。只是他畢竟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這才命人挑了幾個侍女在這裏等她。
“算了,”顧緋倒也不在意這些,“你早上去哪了?”
應朝辭幫她梳順長髮,修長的手指翻飛,輕輕鬆鬆挽了個漂亮的髮髻,又從妝奩裏取出珠釵花鈿,幫她逐一戴上,聞言便答道:“見一個客人,處理一點事。”
咦,他的手法還挺好。
這成功取悅了愛美的狐狸精,顧緋愉悅地欣賞着鏡中自己的臉,漫不經心地問:“很麻煩?你昨晚直接帶人破壞了豫王的婚禮,處理起來應該很棘手吧?”
應朝辭輕輕地笑了笑,微垂的眼簾掩去了眸中的冷意:“破壞豫王婚禮的,不是我。”
他只是向四皇子梁王透露了一點風聲,告訴他臥病在牀的豫王君蒼,在養病期間離開過豫王府,來到下着大雪的雲凌山。
梁王心裏起疑,必然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試探君蒼的行蹤。反正君蒼三次娶妻都沒有成功,選擇在婚禮上動手,再好不過。
大皇子齊王安插了不少人在梁王身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梁王準備對豫王動手,齊王得了消息,也想橫插一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雙方都不知對方底細,卻抱有同一個目的,這不就打起來了麼?
他只是趁火打劫罷了。
應朝辭與君蒼無冤無仇,沒有犯案的理由,也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他想要的並非君蒼的消息,而是君蒼的“王妃”。
他並沒有瞞着顧緋的意思。不過,這些複雜的朝堂紛爭,她並不需要參與。因此他只是溫聲細語地簡述了大概,倒像是在說故事。
但是,這麼一攪渾,君蒼費盡心思僞裝出來的表象,卻是被破壞了。王府給出的藉口尚能應付百姓,可眼下消息已經傳到了皇帝那裏,朝中的幾股勢力已經知曉,君蒼遠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與世無爭。
他一直在試圖尋找他的解藥。
那麼,找到解藥之後呢?
恢復了實力,不就可以參與這些紛爭了麼?
原來看起來最好拿捏的三皇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當然,這些又與一心爲皇帝辦事的國師應朝辭有什麼關係呢?
早上來拜訪的自然是梁王,他知道自己惹了事,是來嚮應朝辭求助的。應朝辭客客氣氣,看似什麼都說了,卻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緋緋,”想到這裏,應朝辭摸了摸顧緋的臉,嗓音溫和,語氣卻有幾分意味深長,“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爲什麼會變成徐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