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否認,她有一張傾倒衆生的臉,即便是狼狽地低泣,也美得驚心動魄,叫人心都要碎了。
只是這些動容的人裏,並不包括宋暮辭。他只是溫和道:“怎麼了?”
“謝謝您收留我一晚,先生。”顧緋咬着脣,輕聲道。
她好像有點緊張,手不自禁地攥住了牀單,雙腿蜷起,脣咬得發白,一個將自己保護起來的姿態,似乎驚魂未定,聲音也是顫抖的:“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昨晚參加了一場宴會,然後就失去了意識,醒來之後已經被人帶進了房間……”
“先生,”她仰起頭,用那雙朦朧婆娑的淚眼看着他,眼睫撲簌,沾着些許晶瑩,“您可不可以幫幫我……”
恰是此時,別墅的門鈴再一次被按響。宋暮辭微微垂眼,道:“抱歉,失陪一下。”
他笑得很溫柔,語氣也十足的耐心,但是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那雙金絲邊眼鏡下的黑眸沒有溫度。
房門被重新關上,顧緋放下了水杯,輕嗤一聲。
來得真快,下次碰上這種事,得讓系統時刻盯着,早點叫醒她。
*
宋暮辭平靜地注視着來人。
司夜爵,他自然認識他。
司氏集團的執行總裁,司家未來的繼承人。不久之前的某場投資方舉辦的晚宴上,他們還短暫地見過面。
如果宋暮辭沒有記錯,今年與他合作的那部電影,司家就是最大的投資商。
只是往日光鮮亮麗的司少,現在卻顯得頗爲狼狽。眼角烏青很重,後腦勺裹了紗布,下頜角還貼了創可貼,倒像是被人打了一頓。
還挺滑稽。
鄰居居然是宋暮辭,司夜爵也很意外。
這位知名音樂製作人,一直是圈子裏人人爭搶的資源,他脾氣溫和,但是隻按照自己的時間與風格寫歌,想談一次合作簡直難上加難,沒有工作的時候,也找不到人影。
原來他住在這裏。
不過,這邊十分偏僻,不適合司夜爵這樣的人生活,卻很適合宋暮辭。他會出現在這裏,似乎並不突兀。
倘若不是連夜調了別墅的監控,司夜爵也想不到,顧緋居然這麼大膽,直接敲開了宋暮辭的家門。
只是可惜,她找錯了人。
司夜爵與宋暮辭不熟,不過他相信,宋暮辭不會願意惹上這樣的麻煩。
“抱歉這麼早打擾宋先生,”司夜爵露出了一個微笑,“家裏的雀兒有點鬧騰,昨晚多謝宋先生的收留。”
宋暮辭修長的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司家這位總裁,確實和傳聞中的一樣,霸道又驕橫。
他道:“她發燒了。”
“我會請私人醫生的,”司夜爵看着他,“但畢竟是我養的金絲雀,現在應該把人還給我了吧?我想,宋先生應該不會因爲一隻小金絲雀,與整個司家做對。”
宋暮辭鬆開手,慢慢地笑了一下。
他溫聲道:“她在二樓臥室。”
大廳裏發生的場景被完完整整地轉播給了顧緋。宋暮辭能說出這樣的話,顧緋並不意外。
只要能在宋暮辭面前刷到存在感,於顧緋而言,就足夠了。
不是鄰居嗎?
他們的機會,還有很多。
臥室的門很快被推開,司夜爵站在門口,滿意地看着牀上女孩的表情從期待到震驚到不可置信,似乎仍然想要逃跑。
“我們又見面了,寶貝,”他勾起一抹笑容,看起來邪魅又張狂,“我說過,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顧緋:“……”
顧緋自動過濾了他的話,擡起頭,目光越過他,落在了宋暮辭身上。
宋暮辭沒有看她。
她的情緒好像在一瞬間達到了臨界值,而後變得崩潰。一言不發地低着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被她強行忍着,沒有落下來。
倔強又脆弱,可惜再怎麼掙扎,卻依然無法逃離他的視線。司夜爵最享受的,就是看着獵物從掙扎到放棄的過程。
她哭起來也是極美的。柔弱可憐,楚楚動人。一想到這樣的美人爲他所有,頭上的傷口似乎也沒有那麼疼了。
想要拔掉金絲雀的指甲,總要被撓幾爪子,司夜爵並不缺乏捕獵的耐心。不過這些,他都會記上,而後慢慢討回來。
他走進房間,作勢要把顧緋抱下牀,手卻被她狠狠拍開:“你不要碰我,我自己走!”
她受了傷,還發着高燒,聲音軟綿綿的,手勁卻很大,用了十足的力道。
司夜爵也並不生氣,只是欣賞着她絕望又哀慟的臉,滿意道:“這才聽話。”
他看着顧緋下牀,帶她離開臥室,不忘對宋暮辭說道:“多謝宋先生配合。”
宋暮辭沒有說話,只是神色寡淡了許多,鏡片下的眸中看不清表情。
他送顧緋與司夜爵二人來到門口。
許是輕輕鬆鬆就找回了人,司夜爵的語氣略帶得意,“我改日再來拜訪宋先生,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宋暮辭自然不會得罪他,司夜爵很篤定。他是宋暮辭即將參與制作的電影的最大投資方,現在得罪他,只會有損宋暮辭的前程,這對他而言沒有好處。
“我不喜歡被人打擾,拜訪就不必了,”宋暮辭笑了笑,“司先生請回吧。”
雖然是拒絕人的話,卻說得客客氣氣,並不會讓人感到不適。司夜爵顯然也沒有與宋暮辭打交道的心情,抓着顧緋的手腕,直接把她帶走了。
顧緋回頭看了宋暮辭一眼。
先前還狡黠靈動的女孩,此刻卻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像個破碎的瓷娃娃。她麻木地跟在司夜爵身後,眼神極爲平靜,沒有震驚、憤怒與質問,只有平淡的絕望。
認命了嗎?似乎不是。只是在嘗試。
不斷地嘗試,用不同的方式僞裝自己,直到找到最正確的那條路。
脆弱,卻又頑強。
宋暮辭推了推眼鏡,鏡片下的眸中劃過一絲興味。
回過神時,別墅的門已經關上,二人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