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簡裏傳來女孩的笑聲，他聽見她道：“蒼梧大陸的修士，成長到一定的時候，都會選擇一隻靈獸與之契約，作爲修行路上的有力夥伴。”
“我是鳳凰城城主的女兒，鳳凰城城郊，便有一片棲息着靈獸的烈焰之森。從小到大，我見過的靈獸數不勝數，卻始終不曾與它們結契。”
“鳳凰城雖大，可於整片蒼梧大陸而言，不過是渺小的一部分，”顧緋道，“我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碧海神宮。”
身上的鐵鏈驀地收緊，青年眯起瑰麗的紫羅蘭眼眸，灼心的痛從傷口各處傳來，他卻好似感受不到一般，嘴角勾起略帶嘲諷的笑意：“爲何？”
碧海神宮，呵。
本以爲會聽見什麼有趣的事，結果僅僅只是因爲這個。
的確，碧海神宮是神族棲居之所，是整片蒼梧大陸的修士最嚮往的地方，他們看見的，都是碧海神宮華麗巍峨的表象，只有像他這樣生在黑暗的人，才被剝奪了資格，永生永世地困在這裏。
顧緋伸出手，青蔥的綠意在她指尖繚繞，綠階下品，這是她現在的修爲。
“因爲我只有這個選擇，”她歪了歪頭，漂亮的黑色瞳孔下，有着隱隱躍動的光芒，“碧海神宮是蒼梧大陸最強大的地方。想要突破自我，成爲大陸人人景仰的修士，這是我最好的選擇。”
許是因爲在靈池沐浴，她的語氣很放鬆。也正因如此，說出的話大膽而肆意。
衛玄辭低垂的長睫輕輕顫動，聽見顧緋的話，他不知想起什麼，胸腔微微震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身體大幅度的動作，再一次牽動了束縛他的鐵鏈。血跡再一次從傷口處滲出，卻又很快與海水融爲一體，將本就深沉的海水顏色染得愈加濃郁。他笑了很久，直到陣陣眩暈感浮上腦海，方纔輕慢道：“你說得沒錯。”
不是她嚮往碧海神宮，而是她只有這個選擇。碧海神宮足夠強大，是修士夢寐以求的聖地，只要神宮一日不倒，便有無數人爲之前仆後繼。
這個人類女孩的口吻傲慢又囂張，彷彿碧海神宮已是她囊中之物。這讓衛玄辭想起當年的自己，橫衝直撞地修煉，居然真摸索出一套修習之法，墮而爲魔，成爲整個碧海神宮的心頭大患，那時的他也是這般，自信狂妄，不將任何事物放在眼裏。
可之後呢？他逃出了碧海神宮，等待他的，卻是更加殘忍的囚禁與漫長的孤寂，原來他所做的這些，只是無謂的掙扎。
可是，予人希望，再將希望一點一點摧毀，這樣的過程多麼有趣啊。看着一隻螻蟻在泥沼中尋找光線，再摧毀她求生的信念——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與自大，變得像他一樣偏執、瘋狂，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有些惡劣地勾起了嘴角。
“若照你所說，鳳凰城沒有合你心意的靈獸，你去了碧海神宮，難道就能找到你喜歡的靈獸了？”
他的嗓音低啞，如同惡魔的囈語，充滿蠱惑的意味，“倒不如，與我做一筆交易。”
圍觀的系統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魚尾，在心裏默默地想，這回可真的是“釣魚”。
人類女孩果真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她的語調上揚，“交易？”
“我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衛玄辭慢條斯理道，“只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他可以掙脫這些束縛，卻始終無法逃離這片深海。因爲真正的法陣，在碧海神宮之內。
“我幫你進入碧海神宮，成爲最受那位神尊重視的人，”衛玄辭輕聲慢語，身下魚尾搖曳，劃過夢幻的流光，“你去碧海神宮的深處，幫我毀掉一件東西。”
鮫人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爲動人的嗓音。
隔着玉簡，他的聲音愈發低啞，輕柔如情.人的耳鬢廝.磨。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的聲音。
聲音是鮫人的武器，他們用歌聲製造幻境，以最溫柔的手法，殘忍地取人性命，讓人迷失在無盡的夢境之中。
顧緋的眼裏有一閃而過的茫然，只是她很快清醒過來：“你幫我？我不需要。這些事情，我靠自己也可以完成。”
許是受到衛玄辭聲音的影響，她愈加接近原本的性格，揚起的尾音帶着淡淡的倨傲，將內心所想暴露無餘。作爲鳳凰城城主的女兒，她是天之驕女，不論走到哪裏都受人追捧，她的確有傲慢的資本。
心智還真是堅定。
衛玄辭並不着急，彎了彎瑰麗的紫羅蘭眼眸，“那麼，你想要契約靈獸麼？”
“魔獸過去也是靈獸，不過是靈獸的變異種……”他的語調愈發柔和，“你同我說那些，是不是想要與我簽訂契約？”
陷阱悄無聲息地將她籠罩，女孩好像意識到了不對，心裏尚存的理智將她緊緊拉住。她抓住這塊玉簡，嗓音冷靜了許多：“自然。”
“這塊玉簡對你很重要吧？”顧緋道，“但你沒有辦法從我手裏奪走它。不然，你就不會說這麼多話了。”
原來是想爭這個交易的主動權。
還真是大小姐脾氣。
某種程度上，她確實說得不錯。衛玄辭沒有辦法立刻拿走玉簡，但用聲音控制她，讓她主動把玉簡送到他手裏，也是一種選擇。他已經從沉睡中甦醒，早已不是被封印之初，那個失去鮫珠、任人宰割的廢物了。
只是這樣做，未免太缺乏趣味。
衛玄辭的內心已經壓抑太久，他的世界單調得只剩下了仇恨。可是現在，他忽然產生了新的興趣。
他笑起來，順着顧緋的話道：“不錯。”
“我有鮫人血脈，被封印在深海，我的鮫珠，就放在你手中的那枚玉簡裏。”
“鮫珠是鮫人的命脈，沒有鮫珠，我便失去了天賦的庇護，難以維持人形，只是一條任人宰割的魚，與你口中的魔獸，並無不同。”
“只要鮫珠回到了我的身體，我便可以恢復天賦……”
*
前·毀天滅地大魔王阿辭：我弱小無助又可憐，老婆你幫幫我（眨眼睛.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