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森林的歷史比伯裏克郡還要悠久,過去伯裏克郡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原野,偉大的拓荒者們來到這裏,用雙手築起了一片嶄新的家園。
歷史上敵軍的鐵蹄幾次逼近伯裏克郡邊緣,都在森林裏迷失了方向,成爲土壤的肥料。
森林猶如一位慈祥的母親,溫柔而安靜地守護着伯裏克郡。
夜晚的森林寂靜無聲,樹木的倒影映在澄澈的湖面,交錯着冷月的銀輝;螢火蟲繞着灌木叢飛舞,掠過簌簌的飛鳥。
貝利爾載着顧緋,走在深入森林的小路上。
身體不舒服的理由還算好用,路易莎僥倖再次躲過一劫,溫柔體貼的埃洛王子主動邀請她共乘,路易莎紅了臉,兩人的周圍不斷地冒着粉紅泡泡,貝利爾冷淡地說了句無聊,一拉繮繩,甩出他們好一段路。
周圍越來越暗,高大的樹木完全遮去所有的光線,只有偶爾飛過的螢火蟲帶來些許光亮。
貝利爾在黑暗中卻遊刃有餘,祂好似完全不需要看清前方的路,便輕輕鬆鬆拐進了另外一條岔道。
那雙彷彿可以蠱惑人心的眸子裏閃爍着暗芒,邪神心裏的壞水咕嚕冒泡,祂已經決定要嚇嚇懷裏的女孩。
誰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調戲祂。
前方的道路似乎完全看不到盡頭,顧緋漸漸意識到不對,她轉頭去看貝利爾,卻發現不知何時那道高挑的身影已經消失。
馬仍在向前行走,身邊卻只剩下了她一人。
系統小聲道:“宿主,是幻術。”
顧緋瞬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她有點無語地想,幼不幼稚。
顧緋並不害怕鬼怪,她過去生活的世界妖鬼橫行,她一甩尾巴可以拍死幾隻。當然,如果鬼怪過於醜陋,她還是會被嚇一跳的。
咦,蒙在記憶上的面紗似乎掀開了一點,她爲什麼會想到這些?
現在並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顧緋很快就把回憶拋之腦後。腰上傳來冰涼滑膩的觸感,像是一條蛇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她的身體。
那是一隻從黑暗中鑽出的觸手。
不僅是身後,頭頂的天空撕裂開來,道路兩側的樹木伸長,生長出無數只觸手。觸手在黑暗中張牙舞爪,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網中剖開一塊,露出一隻猩紅的、佈滿血絲的眼睛。
“貝利爾!”
顧緋像是被嚇壞了,情急之中,下意識喊出了貝利爾的名字。然而藏在衣袖中的手卻繞到身體後方,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一開始伸出的那隻觸手,用力按下去。
少頃,天空中詭異的觸手瞬間消失,溫柔的月光灑落地面,森林的原貌逐漸顯現。
他們的馬沿着湖泊行走,不僅不恐怖,反而多了幾分靜謐與柔美。
貝利爾木着一張臉,耳垂卻隱隱泛起薄紅。剛纔幻境裏的觸手都是貝利爾用樹枝變的,只有顧緋抓住的那一隻,屬於祂自己。
箍住她的後腰,強勢地吻上她的脣,嚐嚐她的味道是否與想象中的一樣甜美。
可懷裏的女孩明顯驚魂未定,讓她甚至忘了彼此的身份,她鑽進祂的懷裏,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緊了祂的衣服,嗓音帶着哭腔:“貝利爾、貝利爾夫人……”
貝利爾有點後悔。
祂不應該這麼做的。
但神不可能後悔,因此祂只是僵硬地伸出手,動作緩慢地揉了揉顧緋的發頂。
“怎麼了,小可憐?”
顧緋不說話,只是紅着眼睛,臉埋在祂的胸口。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燦爛的金色捲髮彷彿在掌心躍動的陽光,貝利爾沒忍住,從發頂摸到了髮尾,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祂的心裏難得有點感到內疚。
“我看見了很多觸手……”顧緋哽咽着,她的眼裏沒有一滴眼淚,嗓音卻又柔又軟,彷彿易碎的琉璃,“還有一隻血紅的眼睛,想要喫掉我……”
貝利爾不僅感到內疚,還有點心虛。
祂確實想喫掉她。
“我說了,森林深處有邪神存在的痕跡,祂最喜歡喫像你這樣的小女孩。恐怕我們剛纔從這裏走過時,觸發了邪神留下的法術。”
見顧緋仍是埋在祂胸口不說話,貝利爾只好又補充了一句:“但邪神早就被封印了。你看見的那些都是幻覺,你的運氣很好,找到了真正屬於邪神的東西,打破了幻境。”
貝利爾心想,祂就在顧緋身後,顧緋胡亂一抓能抓到祂,似乎也情有可原。
顧緋這才緩慢地擡起頭,手卻仍然緊緊抓着貝利爾的衣服。不管他們過去如何針鋒相對,此時此刻,貝利爾是她唯一的依靠。
出現這個念頭之後,貝利爾的心詭異地被滿足了,以至於祂並沒有注意到顧緋只是紅了眼角,卻沒有落下一滴淚。祂想了想,說道:“用那些傳說嚇唬你是我不對。這樣吧,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我會盡我所能答應你。”
顧緋立刻道:“真的嗎?你不準反悔!”
她的情緒轉變得實在太快了,這給了貝利爾一種祂走入圈套的錯覺。不過神怎麼會踏進人類的語言陷阱,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祂動一動手指就可以滿足。
貝利爾點頭:“當然是真的。”
見顧緋的心情終於有所好轉,貝利爾招了招手,一隊螢火蟲飛了過來。它們繞着顧緋轉了兩圈,像是在表演一段舞蹈。
顧緋的目光很快被螢火蟲吸引,她伸出手,有螢火蟲落在指尖,像一捧墜落的碎星。
系統吐槽道:“原來邪神不僅會嚇人,還會哄人。”
顧緋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漫不經心地欣賞着螢火蟲,貝利爾的馬也被吸引,馬蹄踏進草叢,卻撞上了硬物。
是一具水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