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無憂沉吟了一下,說:“孝慧皇后就是先帝的皇后,也就是元昊的生母,對不對?”

    “嗯。”

    慕容御點頭,“你知道,太后是在孝慧皇后去世之後進的宮,那你知不知道,孝慧皇后因何而死?”

    “知道一點……”明無憂說:“她是生產之後沒有調理好,然後便香消玉殞了。”

    “是啊。”慕容御淡笑一聲,笑意裏卻盡是冷意:“全天下的人,都是這麼覺得,但實際上,孝慧皇后的身體在生產之前就出了問題。”

    “這一胎本來是保不住的,是整個太醫院的醫官用盡心思,耗費數月時間,勉強保着皇嫂到了生產。”

    “生下元昊的時候,皇嫂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了,她的身體一直很好,懷孕也不至於忽然就虛弱成那副樣子,皇兄派人在暗中徹查,才發現,事情果然有蹊蹺。”

    明無憂屏住呼吸,“什麼蹊蹺?”

    “早在皇嫂剛懷胎的時候,就中了算計,而這算計不是來源於宮中其他嬪妃,而是來源於鎮國公府。”

    “爲什麼啊?!”明無憂無比意外,“皇后是鎮國公府的女兒,他們算計自己的女兒做什麼?”

    “在權利的漩渦之中,骨肉親情哪裏比得上利益重要?”

    慕容御冷笑道:“皇嫂本是鎮國公府的女兒,亦該以國公府的利益爲上,可皇嫂卻對我皇兄用了真情。”

    “鎮國公府勢力太大,挾制皇權,幾乎架空皇權,皇嫂不願皇兄如此受制,所以想幫助皇兄對抗家族。”

    “鎮國公府需要的皇后,是一個聽話的,懂得謀算的,爲了家族的利益甚至可以謀算自己夫君的人,而不是皇嫂那樣站在夫君身邊,和整個母族對着幹的。”

    “她不願爲家族謀福利,自然就會被家族拋棄。”

    而家族也會選擇聽話懂事的人來接替她的位置。

    這個人就是孝慧皇后的親妹妹,當今太后玉妙人。

    孝慧皇后懷孕之後嗜酸,玉妙人便時常送祕製的醃梅過來,而那醃梅之中,早早動了手腳,本是要讓她胎死腹中的。

    先帝仁弱,一旦沒有子嗣,以鎮國公府的本事,扶持一個慕容家旁支的新帝都極有可能。

    誰知她拼了最後一口氣誕下了孩子。

    先帝也因爲皇后的慘死,性情大變,三年時間和鎮國公府等老牌權貴迂迴周旋,扶持了不少自己的勢力。

    只是他情殤太過,三年便撐不住了。

    又在關鍵時刻招慕容御入京輔政。

    慕容御手握重兵,還是皇家血脈,鎮國公等人原先也是要聯姻拉攏的。

    但慕容御是個油鹽不進的,拉攏不成,又消滅不掉,攝政七年,反倒把鎮國公的羽翼都快剪完了。

    明無憂聽他講完所有,忍不住問:“太后是早知道醃梅有問題?”

    “這重要嗎?”慕容御極其冷漠地說道:“她知道與不知道,那醃梅也是從她手上送進皇嫂口中的,她謀害孝慧皇后罪證確鑿!”

    這張牌,慕容御本來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打出去。

    可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明無憂表情有些複雜。

    是啊,知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太后和鎮國公府的是一條心的,否則她不會走到今日。

    想起那天晚上太后和慕容御說的話,明無憂忽然又問:“她說她小時候認識你……”

    “我不認識她。”慕容御冰冷道:“我從未見過她。”

    他的童年是黑暗的,在那片黑暗之中,只有皇兄一人而已。

    明無憂又沉默下去。

    她的腦袋裏面思緒很亂,轉來轉去,轉到元昊的身上。

    養育自己十年的母后,竟然是害死親生母親的兇手,這樣沉重的打擊,十歲的孩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承受?

    ……

    十二月十三那日,明無憂離宮。

    離宮之前,她去承乾殿見了慕容元昊。

    殿內有人在稟報事情,明無憂在大殿門口稍等了一陣纔得到傳召。

    進去的時候,元昊正擰着眉批覆奏本,平天冠珠簾搖晃,他那略顯稚氣的臉上,隱約透出幾分深沉的帝王之氣。

    他沒有明無憂想象之中的那麼頹廢和脆弱。

    但這似乎也是在意料之內的。

    明無憂垂下眼,恭敬地行了禮:“皇上。”

    “姑姑。”元昊把手中的奏本批覆了,起身來把她扶起來,“你休息好了嗎?唔……現在瞧着氣色是好了很多,要離宮了?”

    “是。”

    明無憂點點頭:“皇宮重地,哪裏是該逗留的地方,也虧得是皇上皇恩浩蕩。”

    “……”

    元昊靜默了一會兒,明顯感覺到了明無憂和自己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的心裏忽然有些酸澀,脫口道:“姑姑,你別和我這麼生分,好不好?”

    明無憂微頓。

    元昊強笑道:“皇叔和我生分了,母后……母后被我廢了,我身邊沒人了,我好害怕,好孤單……”

    其實他對明無憂的各種好,當初也不過是愛屋及烏。

    看到皇叔把她放在心間,就一門心思的對她好。

    可不知道怎麼的,慢慢地便喜歡上了明無憂。

    這種近乎祈求的話,他甚至都沒想過和慕容御說,可當看到明無憂的時候,無法自控地說了出來。

    並且說出之後,心裏又酸又疼。

    明無憂眼底一片疼惜,忘了什麼分寸,什麼身份,什麼尊卑。

    她抱元昊緊緊抱在懷中,柔聲說:“我從沒和元昊生分,以後也不會。”

    “你皇叔也沒有和你生分——他還是很關心你的。”明無憂撫着元昊的臉頰:“只是他是男人,關心愛護也很少會直接說出來,都存在心裏了。”

    元昊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說:“他就是生分了,他說要搬去王府,以後都不會在宮中留宿,太和殿也會讓出來!”

    “……”明無憂沉默片刻,勸解道:“你長大了,他便不能總在你的身邊,否則朝臣們會有諸多議論,朝政不穩……”

    一朝哪能有兩個掌權之人。

    現在元昊逐漸握住權柄,慕容御若不能恰逢其時地往後退,以後絕對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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