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禁?”
一間幽暗的廂房內,嘉嫵和周落雪立在墨梅屏風前,屏風後立着一個男子,薄弱的光線將他修長的身影勾勒在屏風上。
房間裏唯有那處有那麼一點點光,其他地方都是晦暗不明,黑到連牆壁都看不清楚。
陰森森的。
屏風後,男子沙啞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沈,可是國姓,小姑娘,你想要什麼消息?”
嘉嫵和周落雪相視一眼,互相攜手握緊對方的手,以此減緩心中的害怕。
“我想知道,他如今身在何處?”嘉嫵問道。
“二十金。”
“成交。”
男子離開了一會兒,又回到那個屋子。
他道:“此人身份爲皇子,是也?非也?”
嘉嫵的手心沁出熱汗,連忙點頭:“是的,請先生告知我,他如今身在何處。”
“叩叩叩”
屏風那頭傳來一聲又一聲,指骨敲擊桌面的聲響。
聲音不大,但整個室內清晰可聞。
嘉嫵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就在京中。”男子幽幽說道,“早在一月前,他就已經入京了。”
嘉嫵怔住,如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她張了張脣,面露驚訝問:“那先生可知”
“具體他在京中何處,我也不知。”男子似是知道她要細問,打斷了她。
“那,那便多謝先生告知了。”
嘉嫵交了金子,和周落雪一起離開賭坊。
待她們二人離開後,墨梅屏風後的男子現身,走到嘉嫵方纔立着的位置,他看着嘉嫵離開的方向,伸手拍了拍掌。
幽暗的燭光下,可見他右手手背上有個一寸長的醜陋刀疤。
隨着掌聲畢,一個黑衣人從樑上跳下來,“先生有何吩咐?”
男子眯了眯狹長的丹鳳眼,道:“沈禁現身了,去盯着剛纔說話的那個姑娘。”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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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嫵一路憂心忡忡,回到安遠侯府,周落雪察覺到她今日格外神思恍惚,放心不下,就想着先送她到侯府門外,然後自己再回將軍府去。
二人到達侯府外,正要惜別,管家鄧忠從門內迎上來。
“姑娘,裴國公府的裴永卿公子和裴思月姑娘來了。”
嘉嫵一聽,秀眉蹙起:“他們來做什麼?”
“似乎,是爲了您和裴公子的婚事而來。”
安遠侯府的宴客堂內。
嘉昌,賀氏,嘉言,還有裴永卿和裴思月,按長幼尊卑,主客之別,一一落座。
裴永卿和裴思月一來便打着商量婚事的名頭,非見嘉嫵不可。
嘉昌身爲掌管大離國庫的安遠侯,向來笑臉迎人,但也不怒自威。
他道:“裴賢侄啊,本侯都說了,嫵嫵和周家的幺女去集市採買,還需一會兒才能回來,你爲何執着於此刻見她?”
裴永卿看了眼身旁的裴思月,裴思月雖有些懼怕嘉昌,但她此刻心裏篤定,嘉嫵絕對不在府上,也絕不會是如嘉昌所說,和周落雪採買去了。
她朝裴永卿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裴永卿也不知這個妹妹心裏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今日一大早,裴思月就來尋他,問他想不想報昨日嘉嫵退婚的一箭之仇。
至於報仇,雖說嘉嫵當衆退親,他心裏是有恨意的,但恨意也沒深到要去復仇的程度。
如果嘉嫵願意回心轉意,嫁給他,他可以既往不咎。
對他來說,除了柳家的嫡女,嘉嫵就是他最好的聯姻對象。
如今,他在柳家和嘉家之間落了個一場空,自然是心存不甘的。
裴思月知道他的心思後,又對他說,只要今日去侯府,他能按她說的去做,那麼安遠侯和夫人一定會回心轉意,把嘉嫵嫁給他。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選擇相信她,來侯府碰碰運氣。
裴永卿恭敬道:“嘉伯父,永卿心知表妹是因昨日退婚一事不願見我,但有句話永卿想要和伯父伯母,以及嘉言兄言明。我裴永卿心悅嘉嫵,天地可鑑。無論嘉嫵她心意如何,願不願見我,無論她變成什麼樣,永卿此生非她不娶。”
他說完這句話,謹慎地瞧了一眼嘉昌,賀氏和嘉言。
卻見他們三人皆目露怪異的眼神,盯着他。
裴永卿以爲是剛纔自己說的話還不足以打動他們,他又站起來,豎直腰桿鄭重地對天發誓。
“我裴永卿在此立誓,除了嘉嫵,若還另娶,便天打五雷轟,死後永不超生,淪爲畜生道!”
這回,毒誓一發,嘉府三人該認可他了吧
誰知,三人看他的眼神更加怪異了,順帶着一向好脾氣的嘉言,面上的笑意也凝固起來。
場子瞬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裴永卿被他們看得一陣心驚,不住在袖中扣衣衫的繡線。
這三人怎不說話?一味看着他作甚?他臉上是有髒東西嗎?還是今日的衣衫不得體。
不對勁,很不對勁。
而旁邊裴思月卻不這麼想,她見嘉府三人面色鐵青,心裏快活極了。
想必是因爲嘉嫵走失,他們都在爲這個寶貝女兒,妹妹擔憂呢,因此不願輕易說出這個“祕密”,以此保全嘉嫵的清白名聲。
瞧瞧那安遠侯,還說什麼嘉嫵是出門採買,這樣蹩腳的謊話。
騙三歲小孩去吧。
今日他們要是不鬆口,把嘉嫵嫁給她哥哥,一會子她就去將嘉嫵失蹤的消息散佈出去,看他們還嘴硬。
當然啦,就算嘉府人妥協了,答應把嘉嫵嫁過來,她也不會讓那小蹄子在嘉府好過的。
她要嘉嫵身敗名裂,只配嫁到他們裴府爲妾。
看他們嘉家還敢不敢退她們裴府的婚事。
嘉言啊嘉言,當年你退我婚約之辱,今日就由你妹來還吧。
思畢,裴思月看了眼對面坐着的嘉言,打算給這件事添上最後一把火,她嬌笑着開口:“我兄長都說到這份上了,嫵嫵怎麼還不現身呀,哦對,方纔嘉伯父和伯母都說了,嫵嫵在外頭還沒回府呢,那既然這樣,我和兄長便在此等一等吧,總不能白來一趟不是。”
她說完,察覺到一向目中無她的嘉言,終於朝她看來。
裴思月更得意了。
主位上的賀氏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直搖頭,心裏慶幸當年沒讓她嫁給嘉言,嫁入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