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以爲能在中午十二點左右回到白龍港,由於體力精力消耗太大,又累又餓又困,韓渝和王隊長都不敢開太快。
眼看快到白龍港了,更要小心。
韓渝站在王隊長身邊,舉着大電臺的通話器喊道:“徐所徐所,我們再有四十分鐘應該能到家。”
今天是沿江派出所大喜的日子,照理說應該陪幾位“大老闆”喝個盡興。
考慮到幾個勞苦功高的部下正在返航途中,徐三野中午一杯酒都沒喝,以茶代酒敬了下,就讓服務員盛了一碗飯,三口兩口喫完就回到躉船上等001歸來。
他擡起胳膊看看手錶,說道:“不着急,注意航行安全。”
“我們會注意的。”
“五個船員的情況怎麼樣。”
“有三個着涼了,正在發高燒。另外兩個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應該是被嚇壞了。”
“王主任呢?”
“王主任的情況也不太好。”
“怎麼不太好。”
不讓他上船,他非要上船,搞成現在這樣能怪誰。
韓渝猶豫了一下,無奈地說:“王主任從昨晚十一點半就開始吐,一直吐到現在。我們夜裏要搜救,朱叔和小魚顧不上照應他,擔心他磕着碰着,更擔心他暈船暈得神志不清會爬出船員艙,就把他綁在了船員艙的牀上。”
徐三野笑道:“綁着的事我知道,安全第一,就應該綁。”
“可我們後來要照應那幾個船員,又沒顧上他。”
“綁出問題了?”
“嗯。”
“綁出什麼問題,嚴不嚴重?”
“不是很嚴重,他暈船暈得渾身乏力,眼鏡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他自己解不開繩子,然後……然後把大小便拉身上了。”
“哈哈哈哈。”
“徐所,你還笑。”
“我不笑了,你們也不許笑!”
韓渝都不敢再下去看王主任,哪裏敢笑,急忙道:“不笑。”
徐三野憋着笑,追問道:“他自己知道嗎?”
韓渝揉了揉眼睛,呵欠連天地說:“他應該知道,但也可能不知道,他把能吐的都吐出來了,夜裏他就吐的說不出話。連我和王隊長都暈船暈得頭疼,他的頭肯定比我們更疼。”
“他也真是的,怎麼會搞成這樣。”
“徐所,等靠上躉船,最好送王主任去衛生院掛點水。”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與此同時,朱寶根正在幫王主任擦洗身體。
梁小余嫌髒嫌臭,不敢再回機艙後面的船員艙,正盤坐在指揮艙裏跟金大說話。
凌晨營救那五個船員時他的衣裳又溼透了,並且沒得換,只能裹着被子。
金衛國頭痛欲裂,託着額頭無精打采地說:“沒看出來,老朱不嫌髒不嫌臭還那麼細心,把塑料桶洗得乾乾淨淨,再去接主機的冷卻水幫王主任擦洗。剛纔去艙門口看了一眼,擦的別提多小心多仔細。”
“朱叔就是幹這個的!”
“幹這個的,小魚,你是說老朱幹過護理?”
“金大,護理是做什麼的。”
“護理就是在醫院照顧病人。”
金衛國驚問道:“收斂死人!”
“朱叔就是幹這個的,幹了幾十年,現在還在幹。附近只要死了人,人家都會喊他去幫着收斂。江上、河裏只要有死人,也都喊他去撈。再髒再臭的死人他都見過,他當然不怕髒不怕臭。”
梁小余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事實上沿江派出所的人都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金衛國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想到這半個多月天天跟朱寶根一起喫飯,天天一起抽菸聊天,剛來時甚至握過朱寶根的手,竟有些哭笑不得。
梁小余不知道金衛國在想什麼,打了個哈欠,喃喃地說:“朱叔一定是跟收斂似的,把王主任當作死人在擦洗。”
金衛國緩過神,急忙道:“不許瞎說。”
“我沒瞎說,不信你等會兒問問朱叔。”
“小魚,我知道你不是在瞎說,但有時候總說實話也不好。如果讓王主任知道,他一定不會高興。”
“王主任可能不知道朱叔是做什麼的,但丁教知道,張蘭姐也知道,就算我們不說,丁教和張蘭姐也會告訴他的。”
“……”
金衛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條小魚,心想王主任是你們的領導,你們想說就說吧,反正不關我們港監的事。
……
距白龍港越來越近,依稀能看到江邊加油站的躉船。
001的幾個油櫃都已見底,換作平時肯定要先去加油,再把001靠到自己的躉船前。
但現在太累太困,船上還有幾個急需送往醫院的船員。
韓渝顧不上去加油,拿起高音喇叭的通話器,通知朱寶根和梁小余準備帶纜。
然後把望遠鏡掛在脖子裏,從駕駛室來到一層指揮艙,掏出鑰匙打開艙門,鑽進下面的船員艙。
指導員再三強調槍支安全,用白申號乘警隊邵磊的話說“槍比命都重要”!
總之,人等會兒要下船,槍絕不能留在001上。
等他摘下消防頭盔掛好,脫下消防服疊好,脫掉雨靴換上乾淨暖和的棉鞋,打開槍櫃取出兩杆槍和子彈,背上槍爬上指揮艙時,赫然發現不遠處的躉船上站滿了人。
“金大,怎麼這麼多人!”
“今天是你們的躉船啓用儀式,領導們都來了,還有新聞記者。”
“我差點忘了。”
“咦,怎麼沒看見我們馮局……”
金衛國覺得很奇怪,可現在顧不上尋找局領導的身影,趕緊拉開門去機艙通知營救上來的五個船員準備上岸。
韓渝頭疼的厲害,只想睡覺,不在乎哪個領導來了,哪個領導沒來,關掉大電臺,沿右舷走到後面的船員艙門口。
朱寶根已經幫王主任把身上擦洗乾淨了,沒衣裳可換,只能讓王主任赤條條地躺在被窩裏。
“王主任,王主任!”
“……”
王主任的五臟六腑都快吐出來了,頭更是疼的要炸。
他感覺什麼都在晃動,神志迷迷糊糊,只知道有人在喊自己,卻不知道是誰在喊,也無力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