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了。”徐慎收針，蓋上了邱國安的被子，“宋老師，多虧了你的藥，不然老大爺肯定耐受不了。”
“啊、那是那是，只要病人好就好……”宋北望被嚇得都要縮進去了，但還是強撐住回答道。
很快，邱國安醒來了，這一次他依舊皺着眉，但身體已經不像前兩次那樣拼命掙扎了。
“老大爺，你下面感覺怎麼樣？”皮凱凱最先發話，他雖然親身經歷過這種神經阻滯，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使用目的。
“麻的。”邱國安睜開眼，回答道。
“還想起來上廁所嗎？”皮凱凱繼續追問道。
邱國安搖了搖頭。
“師兄，真的有效啊！”皮凱凱聲音裏一片驚喜。
“兄弟，你他媽是真敢上手啊！”李大偉也忍不住說道。
“徐慎，你在哪兒學的這些招式？”見阻滯效果很好，宋北望好奇地問道。
徐慎笑嘻嘻的，一副回憶往事的口吻，“想當年我實習時跟着泌尿老師坐門診，正好碰到放暑假，一天割下來的包皮起碼有八盆，我做阻滯老師割，這麼天天練下來，我就會打了。”
“一天八盆？兄弟，你是給驢割包皮嗎？”張大超笑道。
皮凱凱也笑了笑，然後認真問道：“師兄，那是不是每個病人都會發生這種導尿管刺激？”
“不一定，一般來說都是老年男患容易發生，原因我剛纔也說了，兩個彎曲三處狹窄加上前列腺增生的可能。”徐慎也認真起來，繼續說道：“但也不是每一個病人都需要導尿。”
自從見識了皮凱凱的要強，徐慎也明白這個師弟確實是想學東西，不比一些混日子的實習醫生，因此對他的問題都是認真解答。
“嗯，兩個彎曲和三處狹窄我知道，我們考過名詞解釋。”皮凱凱思索着，問道：“那都是什麼病人需要導尿？有時他們確實這樣，有的導有的不導，我一直看不明白。”
徐慎說道：“好，我一種一種的說給你聽。”
“好的，師兄。”皮凱凱掏出筆記本，就等徐慎開口。
徐慎一字一句地說着：“第一種，手術時間較長的全麻病人，或者實施椎管內麻醉的病人。”
“比如這個老大爺，就是手術時間較長的全面病人，他的腎臟在全麻期間持續產生尿液，但此時大腦皮層受抑，膀胱會失去自主排尿功能，因此需要導尿。”
“椎管內麻醉的病人同理，也是因爲麻醉作用下導致膀胱逼尿肌失能，避免尿瀦留而需要實施導尿。”
皮凱凱點了點頭，刷刷記下。
徐慎繼續說道：“第二種是急診危重手術病人，留置導尿管用於持續監測尿量，作爲術中補液量的重要參考依據，並以此判斷心、腎功能。”
皮凱凱加快手速，勉強跟上了徐慎的語速。
見狀，徐慎說得慢了一些，“第三種情況是盆腔器官手術，比如剖宮產手術。”
等皮凱凱擡起頭來，徐慎補充道：“這是因爲女性膀胱與子宮相鄰，產科醫生打開子宮取出胎兒時，若膀胱被尿液充盈而體積變大，手術過程中容易誤傷膀胱。”
最後，徐慎語氣更慢了，“第四種情況也是某些特殊手術，比如男性患者的前列腺電切手術、女性患者的肛腸類手術。”
“增生的前列腺會壓迫尿道，使這類男性患者本身就有排尿困難和尿瀦留的情況。”
“前列腺電切手術很容易理解，留置導尿管可以引流尿液並支撐尿道，便於術後沖洗和引流，有利於患者術後康復。”
“這類女性患者術後若是正常排尿，尿液容易污染傷口，也更容易發生尿路感染，因此需要進行無菌導尿，以此避免尿道與肛門發生互相污染。”
聽完這麼一通，皮凱凱已經繞懵了，最後連筆記也記不下去了。
宋北望只覺得徐慎在發光：不愧是是我看中的研究生模板！
李大偉笑道：“兄弟，知識淵博啊，我服了。”
張大超也笑道：“你以前解剖考了滿分吧？”
徐慎則是露出那種男人之間才懂的笑容，“我就是忍不住研究這些泌尿、生殖系統啊。”
皮凱凱還在懵圈之中，還是想到一個問題：“師兄，那這個老大爺是在麻醉恢復期間發生的導尿管刺激，那導尿的時候呢？難道不難受？”
“凱凱，平時要注意手術進程啊。”徐慎還是很耐心，隨後笑道：“除了少部分病人，大多數病人的導尿過程都是在麻醉後進行的，所以導尿時沒反應，麻醉恢復期間反而容易反應劇烈。”
“師兄，我懂了。”皮凱凱又想起一個巧妙小比喻，猶豫着說了出來，“相當於我一覺醒來，發現下面被人插進去一根管子。”
徐慎點點頭，“嗯，沒錯，就是這樣。”
“那是挺難受的，怪不得他剛纔一直掙扎。”皮凱凱眉頭緊鎖，隨後又問道：“但是，他爲什麼不直接說下面難受呢？就說自己要起來？”
徐慎回答道：“全身麻醉的恢復並不是能夠立馬完全清醒的，特別是這種老年病人，藥物代謝速度只慢不快，所以有些行爲和語言需要我們去引導。”
皮凱凱想了想，繼續問道：“師兄，那你怎麼發現的？”
“剛纔他除了上半身亂動，兩條腿也在使勁亂蹬，我覺得有點不對勁，然後……你也看到了，老大爺說自己想上廁所，其實那是因爲導尿管的持續刺激。”徐慎不經意地停頓了一下，有意看了一眼皮凱凱。
皮凱凱感覺徐慎沒把話說完，不過他也沒忙着追問，只是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邱國安老大爺被順利送回了病房。
宋北望也就離開了麻醉恢復室，繼續各處溜達。
徐慎和皮凱凱跟在宋北望身後，既不遠也不近。
第一手術室的各個手術房間仍然是各自忙碌。
看沒有人注意到他倆，皮凱凱壓低聲音，問道：“師兄，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徐慎也低聲說道：“凱凱，其實我掀開被子時，發現邱國安的尿道口有少許血跡，這很有可能是他們進行導尿操作時輕微損傷到了尿道粘膜。”
“啊？那怎麼辦？”雖然此事與自己無關，但皮凱凱還是擔憂起邱國安來。
徐慎說道：“一般來說沒多大問題，就是會發生疼痛，胃腸外科估計是知道這件事的。”
“唉，怪不得他那麼掙扎，導尿管加上粘膜損傷，這都雙重刺激了。”皮凱凱嘆氣道，“師兄，那你剛纔怎麼不說？”
“只要問題解決了就行，沒必要拿着問題大說特說。”徐慎笑着，繼續壓着聲音：“反正少說話多做事嘍。”
皮凱凱似懂非懂，只點了點頭。
這時，徐慎手機一震，掏出一看，原來是冉豹打來的電話。
“冉主任，有什麼事嗎？”
“在忙嗎？不忙的話，你們三個都來教研辦公室一趟。”
“我們三個？哪三個？”
“當然是你們監察組的三個。”
說完，冉豹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