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嘆息一聲,以手扶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老爺此來,可是有事?”那邊還有局在等人,她現在有些心神不寧,好歹把人散了再整理思緒,總不能一邊搓着牌,一邊想人家的婚姻大事吧,雖然人家自己可能都不太當回事。

    瞬間,尋遇尷尬了,有些無措的搓了搓手,咳嗽了一聲,說道:“論理,今天應該在你這裏用晚膳。”

    白羽心中不耐,原來是喫飯啊,她當是又出什麼幺蛾子了,害得她緊張兮兮的。

    “好啊,正好她們三個也都在,大家一起喫。老爺有什麼想喫的?”白羽一臉的問尋,還是一貫的認真模樣。

    尋遇瞠目結舌,更加不知說什麼纔好。

    白羽震驚了,奇道:“夫君這是不知道自己想喫什麼?”

    丫鬟憐花進來送茶,一聽見這對話,手中的茶杯立刻摔在了地上,隨後連連請罪,白羽又驚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讓一向穩重的憐花也摔茶杯了?

    尋遇站起身,說了句:“你這裏正忙,我改日再來。”說完,逃命似的走了。

    這時,憐花忙停了手裏的活計,走到她身邊,小聲說:“夫人,老爺的意思您是真不明白?”

    白羽也神祕兮兮的拉近了憐花,耳語道:“天地可鑑,我什麼都沒做,他就嚇跑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要是知道就趕緊說!”

    憐花支支吾吾的,耳朵都紅了,白羽更奇了,天啊,誰來幫幫她,她終於出現了溝通障礙,看來是混不下去了。

    憐花結結巴巴的說:“今天是十五,是,是,是老爺留宿的日子。”

    白羽一巴掌拍在炕桌上,也怒了:“就這麼點屁事,你們至於麼……”

    說完追了出去,憐花以爲夫人是去挽留老爺的,連連呼喊夫人回來,這樣不好。

    可是白羽跟聽不見似的,一溜煙跑沒影了。

    連跑帶趕,終於在一處花園小徑裏追上尋遇。

    白羽追得急,有些上不來氣,結結巴巴的對尋遇說:“老爺,留步,我有話說。”

    尋遇臉色陰晴不定,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白羽調整好了氣息,鎮定自若的說道:“你要是真有心思,多照顧照顧其他姐妹吧,尤其是沒孩子的,都眼巴巴盼着呢。您瞧,我這都四個親生的了。您常年不在家,一走就是一兩年,沒孩子的姐妹日子不好過。”

    尋遇定定的望着白羽,半晌纔開口:“好,如你所願。”說完,轉身便走了。

    白羽鬆了一口氣,這些話她憋了好久,今天終於得了機會,下次能說出口,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再說,若是氛圍不對,也尷尬不是?今天多好的機會啊,放過豈不是可惜了。

    白羽一轉身,也走了。

    一小片矮樹叢裏,尋遇又閃身出來,望向白羽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

    當晚,尋遇留宿在聽花院四姨娘李明英那裏,李氏盼了多年,眼睛都快哭瞎了,好容易等到今日,自是歡天喜地。

    李明英特意換上了鮫紗牀幔,蠶絲被子,點亮了燭火,又看了一眼正端坐在炕桌旁品茶的尋遇,果真是俊朗不凡,而後來到盥洗間,準備泡個花瓣浴。

    美人出浴,活色生香。正擦着頭髮,突然一眼瞥見炕桌旁的位置居然空了,不由得問丫鬟:“老爺呢?”

    丫鬟慌了,哆哆嗦嗦的說:“剛纔晴雨樓來人,把老爺叫走了。”

    “什麼?!”李明英兩眼一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丫鬟更慌了,用更慢的語速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聽完,李明英怒極,一把掃了整桌的杯盞,瓷器碎裂了一地。

    隨後,她一把抓住小丫鬟,咬牙道:“爲什麼不去回我?”

    小丫鬟顫顫的說:“老爺沒說不回來,就……”

    李明英終於定了定神,從怒氣中緩和過來,問:“來人可說是爲什麼讓老爺過去?”

    小丫鬟也不再那麼慌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更讓李明英氣得七竅生煙,“她們說,柳姨娘知道老爺今天不陪她喫飯,她便也不喫,就站在晴雨樓的大門口等着,說是老爺什麼時候去看她,她就喫。”

    李明英氣得緊握雙拳,指甲都嵌到了肉裏,也沒發覺。

    只聽她說:“這個□□,離了男人就活不了了,還想一個人霸住。小爛貨,老孃早晚讓你好看!”

    自在閣,白羽正和丫鬟閒話,說着幾位小少爺和小姐的趣事,也準備就寢。負責人事管理的惜芷信步走了進來,在白羽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正是四、六姨娘之間發生的事。

    聽完,白羽驚歎出聲:“這是明強啊。四姨娘也忍下了?”

    惜芷點頭說:“誰說不是呢,聽說打翻了好些茶具,倒是沒追上去,恐怕明天要到您這裏理論。”

    白羽扶額,這都叫什麼事?長此以往,這還了得?再說,四姨娘現在不去理論,明天到她這裏來算什麼,她又不是一個斷是非的衙門,可以替她做主。真是可惡至極,自己怎麼掉到這麼一灘渾水裏,怪不得原主孩子都不管了也要落跑。

    那邊廂,尋遇來到晴雨樓,一把摟住子芙,說道:“傻瓜,等我做什麼?”

    子芙不語,嚶嚶的只是哭泣。尋遇嘆息一聲,說:“以後別這樣了,當心哭壞了身子。”說完,摟着子芙進屋去了。

    完全忘記了剛纔去洗澡的那個女人。

    第二日,四姨娘李明英果然來了。一見面便是要哭,白羽忙止住,說:“妹妹有話便說,這一哭我倒是聽不清了。”心想,有本事昨天找尋遇哭去啊,沒本事纔來讓她出頭,哼。

    李明英果然不哭了,呆呆的望着白羽,有些不認識一樣,她印象中的淩氏不是這個樣子的,別說,一衆人中,倒是隻有她真相了。

    白羽又讓丫鬟上茶,李氏方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白羽邊聽邊點頭,然後說:“我知道了,我這就把事主叫過來問問。”轉身又對丫鬟說:“叫老爺和六姨娘來。”

    李明英又是一呆,叫六姨娘便是了,爲何叫老爺?

    白羽老神在在的叫她坐,說:“站着等多累啊,你又不是那個癡情種。”

    李明英心神不寧的坐下來,白羽又問,昨天的花瓣浴怎麼樣啊,蠶絲被怎麼樣啊,玫瑰花茶怎麼樣啊,這些都是她新研發的貨品,還沒上市呢,趁這個閒工夫先做個客戶調研。

    李明英耐着性子回答:“花瓣浴、蠶絲被都很好,只是玫瑰花茶還沒喝。”是啊,她還沒和將軍一起喝茶呢,將軍就被人給截走了。

    白羽點點頭,正要細問,回話說,老爺和六姨娘來了。老爺沒有公務,賦閒在家,風頭還沒過,自然不敢隨意出門,六姨娘那是黏在老爺身上的蟲子,必然一叫就到。

    衆人看座,丫鬟上茶。

    白羽看向李明英,說:“老四,把剛纔對我說過的話,原原本本的再對老爺說一遍。”

    說完,也不看向衆人,只是低頭喝茶。

    尋遇皺了一下眉頭,什麼老四,怎麼就出了這麼個叫法,這不是拐着彎的說他的小妾多嗎。

    四姨娘心中一動,夫人這是要站幹岸,放手不管啊,可是爲什麼,夫人不是什麼都愛管的嗎?

    無法,四姨娘只得刪刪減減的把剛纔對白羽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又說:“賤妾委屈,請夫人做主。”

    白羽頭都不擡,只是說:“老爺,我答應過你,老六的事我不插手,所以今天把你叫過來,您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又對丫鬟說:“今天這玫瑰花茶喝多了,給我換個大棗枸杞桂圓茶。”丫鬟應聲退下。這分明是什麼都不管了,而且是尋遇的指令。

    尋遇頭疼起來,他昨天被子芙叫走,一來覺得子芙癡情,滿心滿眼全是他,男人是情場老手,誰愛他誰不愛,他一清二楚,他心中憐惜那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女人,格外舍不得;二來鎮國將軍府對他有用,他得罪不起。

    可是這爛攤子難收拾得很,他不由得望向白羽,發現白羽只是品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恨得他牙癢癢。

    他起身,走到李氏跟前,淺淺的作了個揖,半玩笑道:“明英,昨天是我不對,你寬宏大量,別與我計較吧。”

    李氏趕忙起身還禮,回道:“將軍千萬別這麼說,折煞奴婢了。”

    子芙側頭望向別處,面目冷漠,彷彿與她無關。

    尋遇看了子芙一眼,見她沒有任何表示,頗爲無奈。昨日始作俑者是她,可今天她倒是沒有話說,彷彿應當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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