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太陽變得更加和煦溫暖,草長鶯飛柳枝裁,野花多多春日來。

    姨娘們吱吱喳喳的吵着要去莊子上踏青,帶什麼去捉魚,帶什麼去烤肉,冬天好容易熬過去,終於可以外出活動活動筋骨了,誰不向往。一時又感嘆四姨娘也不知怎樣了,從來不知她還是個烈性兒的,云云。

    丫鬟們忙着上點心,茶水,忙着哄各位少爺小姐;啓浩、啓江都老成的坐在一旁聽這些人呱噪,也不着忙。一切都是美好靜謐的居家景象,和多日前的恐怖殺人夜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羽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提醒了她們一句,再過些天是六姨娘的生辰,恐怕在這之前大家哪都去不了。她要給六姨娘準備宴席,而其他姨娘們則要給六姨娘準備禮物。

    三姨娘不高興了:“要我說,夫人也太給她臉了,憑什麼還要給她操辦壽宴?”

    白羽笑嘻嘻的:“不是給她臉,是給老爺面子。”

    衆人都不出聲了,白羽說:“得,就這樣吧。時間不多了,大家快回去給她準備禮物吧。不必太貴重,個人都有難處,她也不差錢,心意到了就好。”

    衆人說是,紛紛退出。

    白羽又讓丫鬟帶走幾個小的,留下幾個大的,檢查了下課業,也都各自散去。

    待人走樓空,周圍終於安靜下來,白羽吐出一口氣,幽幽的說了一句:“心意是吧,就看你出不出手了。”說完,自己呵呵笑了起來,彷彿正在釣魚的孩子。

    四月初,京城終於完全融入到春意裏,到處綠意盎然,一片生機勃勃。

    白羽感嘆,多好的節氣啊,生在四月應該是有福氣的人,可是命理學好像又不是這麼說。誰知道呢。

    當季的春裝已經發送到了各房各院,白羽藉着給子萱送春裝,親自跑來了望月軒。

    來到院門外,白羽望向院門上懸掛的匾額,喃喃道:“望月軒,好名字,怎麼以前不覺得。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呵呵。”

    正笑着,子萱已經迎出來,走到了白羽的跟前,將白羽的話聽了個大概,疑惑的說:“什麼明月,什麼溝渠?”

    白羽說:“我書讀的少,看見這匾額想起了一首詩,又記不全,弟妹快別問了,沒得羞臊了我。”

    子萱笑彎了腰,說道:“怎麼會,嫂子是有大才乾的人。”

    白羽笑着說:“看看,說着說着,就笑話起我來了。”

    子萱笑意融融:“不是笑話,是真心敬仰嫂子。來吧,快進屋。”

    進屋看茶,子萱又說:“這麼點小事,嫂子也親自跑來一趟,不會是想我了吧。”

    白羽也笑說:“不是想你,是想你的鋪子了。你不是要賣西城的那間土產鋪子嗎,何必到處打聽買家?賣給我不就成了。你剛來府上,有所不知不奇怪,我可是長期收購這種店面的,你不找我,反倒找別人,豈不是捨近求遠?”

    子萱收起笑容,疑惑的說:“要賣鋪子?我怎麼不知道?”

    白羽微笑着說:“咱們親兄弟明算賬,要多少錢,你出個數。”不過是假大方,她還真能漫天要價不成。

    但是,子萱更加疑惑了:“我真的沒要賣鋪子,嫂子會不會搞錯了?”

    白羽也疑惑的說:“算了,你改主意就算了,哪還能強買強賣。”

    子萱急了,連連搖頭:“不是,嫂子,你可冤枉死我了,我真沒打算賣鋪子。”

    白羽驚疑不定,說道:“可是,你家鋪子的掌櫃來找過我,說你們要賣鋪子,說我反正要買特產鋪子,不如買下你家這間,他和我共事慣了,也不希望再去別家。所以特特來告訴我。你又怎會不知道?”

    子萱一拍桌子,怒道:“是二爺要賣!剛到手的祖產,就要賣出去,他這是想幹什麼?!”

    “原來竟沒和你商量。”

    子萱眼中含淚,說道:“哪還用和我商量,這些祖產根本都把在他手裏,沒交到我手上。”

    白羽假裝喫驚,“居然有這種事,怪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家中總是有事,竟然不知道。你也清楚的,我們這一房,最近走了兩個姨太太。”

    子萱強忍怒氣,道:“都是爲了我那姐姐。”語氣頗有些不屑。

    白羽忙說:“這世上的事啊,也真是難說。既然妹妹不知道,那我去找二爺去。妹妹也別憂心,興許二爺有什麼急用也說不準。再說這家財啊,本就是留給子孫救急用的,今天散了,明天再回來。二爺不是敗家的不肖子孫,弟妹快別多想。”

    子萱心緒不寧的送走了白羽,想去找尋染問個清楚,又覺得去了也沒用,尋染幾句話就給她打發了,憑白惹一肚子氣,這些日子還沒受夠麼,給自己找不自在做什麼。

    白羽等了好幾天,也沒什麼消息。猜想子萱應該沒去找尋染對質。

    這也不奇怪,聽說尋染和她感情不太好,經常睡書房也不去她那裏,好在尋染也很少去姨娘那裏,所以子萱並沒有鬧起來,只當是尋染向來如此。

    白羽當然不會去找尋染談買鋪子的事,他們的關係已然鬧僵,爲了一點小利當然不值得低頭。

    事情怎麼發展,還要靜待時機,而她已經不會再多做什麼了。

    子芙生日前一天,各位親友們的禮物都已經送到,她生日當天會請戲班進府,也會在府內大擺宴席。當然,京城裏的其他貴婦是不會到場的,只有至親和其他家庭成員會來。

    尋染來到晴雨樓的時候,子芙親自迎接。尋染將一隻貓和一隻狗交給她,說:“沒事的時候可以解悶兒,別總想不開心的。最近你瘦了好多。”

    子芙摸了摸臉頰,自語道:“沒有吧,瘦了嗎,沒人告訴我啊。”

    尋染憐惜的看了看她,說:“怎麼沒有,他們天天見你當然不覺得。”

    子芙喃喃的說:“他也並不天天來了。”

    尋染知道她指的是誰,安慰她說:“他忙,我知道的。你看看這貓狗,你喜歡嗎。沒事看他們打架,然後告訴我誰贏了,記住,不許再哭了。”

    子芙捂嘴笑了,說:“我看看,她們漂亮嗎?”

    旁邊懂行的丫鬟說:“小姐,這狗是哈巴狗,貓是波斯貓,都很名貴,價錢也高得嚇人。我在家時,三老爺喜歡這些個,我和他的丫鬟熟,有時間會過去看看它們,所以也懂點。”

    子芙看着尋染,笑意盈盈:“阿染,讓你破費了。”

    尋染忙說:“不破費,這點錢我還拿得出。”又說:“現在祖產在我手上,你缺什麼少什麼儘管跟我說。”

    子芙開玩笑說:“那萱姐兒還不得說我,亂花她的錢。其實哪裏就需要你們接濟了,我自己沒嫁妝的嗎?”

    尋染臉色一白,強自鎮定,說道:“裏面說話,我還有東西給你。”

    子芙奇怪了,“還有什麼?你是不是又想拿條假蛇來嚇唬我?”

    尋染笑了,“進去你就知道了。”

    來到屋內,尋染從身後遞給子芙一個首飾盒子,子芙隨手打開,一看,裏面金光閃閃,是一套金鑲紅寶石的頭面首飾,裏面最大的紅寶石足有母指蓋大小。

    子芙驚訝的合不攏嘴,說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尋染收起了笑意,說道:“這是我家欠你的,當時你進門,聘禮少得可憐,委屈你了。”

    子芙黯淡下來,“都是我自找的,怪不了人。”

    尋染神情悲憫,說道:“你太善良了,會被欺負的。收下吧,我的心意。”

    子芙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收下了。此外,子芙自己出身豪門,出手向來闊綽,那紅寶石頭面雖然貴重,她也並非買不起;她們這一房財力向來雄厚,什麼好東西她沒見過,因此收下也不覺得有什麼。

    白羽正在餵食長廊裏的那隻鸚鵡,雖然鸚鵡並不買賬,和她還是溝通無能,但鸚鵡並不拒絕食物,因此好歹也沒再亂飛,乖乖的在喫食。

    這時,一個丫鬟匆匆的跑來,對着白羽耳語了幾句。白羽面無表情,微微點頭,說:“做的好。少不了她的好處。”

    至於什麼好處,白羽沒有明說。她不會傻到用銀子收買誰,這將來都是把柄,只要給這個線人的至親安排好工作就行了,這個比銀子可強多了。

    魚兒上鉤了,她要收網了。

    隨手扔掉手裏的食物,拍了拍手,將殘渣甩乾淨,籠子裏的鸚鵡分明沒有喫飽,吱吱的叫着,白羽看都沒看它一眼,喂不熟的東西,隨它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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