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說:“我體諒,我還有別的事,你能讓我離開了嗎?”
那女人說:“這些年,她死了,你也沒再娶繼室,是不是還惦記着我?”
裴照低喊一聲:“你放開!這是大內,你當這裏是什麼?”
那女人說:“我還不知道這是哪裏?都這麼多年了,每一磚每一瓦我都熟悉,就跟我熟悉自己的頭髮一樣,不知道梳理了多少遍了。你還問我這是哪裏,這就是圈禁了我一生的地方啊。我後悔過,絕望過,可我都挺過來了,我有兒子,親生兒子,和那個賤婦不同,她養別人的兒子,殺了人家母親,早晚會有報應。裴照,現在是關鍵的時刻,你一定要幫我們母子,只要我的鈺兒能登上大位,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心中有數。”裴照怕她長篇大論,趕忙打斷她。
“心中有數是什麼意思?”她不甘心,想得到明確的答覆。
“就是會幫你,你快走吧。”
“真的,你可別騙我。”她又驚又喜,像小姑娘一樣,一再確認。其實不過是假裝真誠而已,她其實是在套他的話,當然,順帶着能讓他顧念舊情,幫她一把更好。
“你要再不走,我可真改主意了。”
尤貴妃這才嫋嫋離去。
裴照鬆了一口氣,看着她背影漸漸消失,也打算入席了。
就在這時,假山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嘔吐聲,給他驚得魂飛魄散。
他急趕慢趕來到假山後面,原來那裏有一座亭子,位置是真幽靜,難怪他和貴妃都沒發現。
他定睛一瞧,白羽正在裏面嘔吐不止。
白羽發誓,如果不是她正眩暈,哪怕是一邊吐着,一邊跑着,她也絕對不會呆在這裏。
看見裴照出現,她倒是沒有意外,只要貴妃沒出現就行。
不過她還是要小心些,女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裴照倒真想殺人滅口來着,沒想到亭子裏面居然是白羽。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白羽身邊,問她:“你怎麼了,這麼難受,尋遇呢?又周旋在哪個小妾身邊?”
他這是枉做小人,離間計對白羽不起作用,一來她不上心,二來她正難受,顧不得。
裴照走上前,輕輕拍着白羽的後背,給她順氣。白羽漸漸的覺得好些了。
她化被動爲主動,問裴照:“我剛纔很暈,在這裏睡過去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誰讓你來的,我們會不會被人陷害,說我們有私情,在這裏私會?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裏。”
說着,站起來就走。
裴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沉的說道:“你剛纔聽見了什麼?”
白羽知道自己必須拿出奧斯卡的演技來纔行,連忙擺出疑惑的表情,“什麼聽見了什麼,我不懂。怎麼了,有什麼陰謀詭計麼?”
裴照一臉的沉痛,說道:“不管你聽見了什麼,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原來有情是不假,她拋棄我也是真,現在我早就對她死心了,她也是想利用我,哪怕打探一下消息也是好的。你懂嗎?”
白羽感覺暈得很,胃裏總有東西要衝出來,這種感覺很不好,她只能應付着說:“我明白,我明白。時間不早了,我們入席吧。”
裴照忽然就灰心了,“白羽,你在怕什麼?怕我殺你滅口?怎麼會呢,我自己只怕就先痛死。”
白羽只是一直說:“我真沒聽見,你又想哪去了。我真的睡過去了,我向老天爺發誓。你怎麼就不信呢。”
“什麼相信不相信的,你們在這裏做什麼?”來的是尋遇,皇帝已經入席,小太監告訴他白羽不舒服,讓他引到亭子裏休息了,他急忙趕來。就聽見裴照說什麼自己先痛死,後來白羽又向天發誓什麼的,還問裴照爲什麼不信。
他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看向裴照的目光能殺人。
一把拽過白羽,白羽一個不防,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裴照驚呼出聲:“尋遇你幹什麼。”
“我拽自己的老婆,關你屁事。”
“你老婆,你老婆多得你自己怕都記不清,還來裝好人。”
白羽無語,倒是解圍了,這就好:“尋遇,別弄得跟捉姦在牀似的,我只是不舒服,他路過看看而已。回京城是你的決定,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在泉州,根本和他不會有交集,現在偶遇是拜你所賜,做人要講道理。”
裴照也不舒服了:“白羽,怎麼弄得你們跟真夫妻似的,有必要跟他解釋嗎?”
尋遇冷硬的臉上也顯出怒意:“我們怎麼不是真夫妻?”
裴照嘲諷的笑了:“誰是真,誰是假,恐怕當事人心裏清清楚楚。”
白羽無奈低頭說:“咱們再這麼說下去,你們猜陛下會不會降罪。”
裴照佔了上風,率先離開。
另外兩個稍後。
白羽冷着一張臉,說道:“你鬧夠了吧,等會兒縣主要是發難,你還得幫我一把。”
尋遇疑惑着看她,白羽說,“不是裴照說的,是我的直覺,相信我,今天不會太簡單。”
尋遇說:“倩兮倒是頗有心計,只是她針對你幹什麼?已經說好了,你是我正妻。她們做小妾。”
白羽眨了眨眼,說:“也許是別的什麼,總之要小心。”
尋遇點點頭,說:“好。”
白羽有點喫驚,說:“就這麼相信我?”
尋遇說:“你是我老婆,我不信你我信誰?”
“她們也是你老婆啊。”白羽不爲所動。
尋遇說:“一個對我有恩情,一個對我有用處。”
“敢情你用身體在報恩呢。”
尋遇噗嗤一聲笑了:“你喫醋了?”
“我?!”白羽氣結,我他媽欠抽我,算了,越扯越遠了。
二人進殿,果然大殿之上,只有二人位置是空的。
皇帝沒有不悅,只是隨口問了句,怎麼來得這麼晚。
尋遇回說:“內人身體不適,在外面透透氣,結果迷路了。”
貴妃娘娘體貼的問:“怎麼不舒服了,需要到外面去?”
白羽答:“謝娘娘垂愛,臣婦有些頭暈。”
貴妃依然笑得春風襲人:“喲,可別是不愛來宴會的託詞吧,國公夫人是下西洋的女強人呢,怎麼會連一點風吹草動都受不得。”
白羽柔柔弱弱的回答:“回娘娘的話,臣婦確實不舒服,也許是病了,回府診治一下興許就好了。”
貴妃飛速的撇了一眼承平,承平縣主說了一句:“府醫哪有御醫好呢,貴妃娘娘仁慈,給國公夫人請個御醫吧。”
原來在這裏等着她呢,她們在皇帝到來之前給她下了一個套,這個套是什麼現在不得而知,但是很明顯被她躲過去了,現在她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若是御醫來了,白羽什麼毛病也沒有,那麼就是藐視皇權,皇帝一定會不喜,認爲白羽下了一趟西洋,就居功自大。
沒關係,白羽確實是不舒服,也不怕她們搞什麼花樣,她們臨時想出來的主意,料想也還沒來得及買通御醫。
皇帝這時開口了,“朕也幫夫人一個小忙吧,朕這裏最近幾年可謂彙集天下名醫,就讓他們爲你診治一番吧。”
皇帝指定的御醫,那更好了,白羽忙謝恩。
御醫到的時候,衆人正喫得歡暢,表面上一派祥和。
給白羽診完脈,轉過身,跪地回話:“稟皇上,安國公夫人淩氏是喜脈,月份小得很,不明顯,但臣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那就是了。
白羽完全驚呆了。
尋遇捏着酒杯的指頭已經發白,眼睛凝視前方,沉默不語。
裴照心中明瞭,桌子底下的手緊握成拳,努力控制自己不站起身奔向白羽。
很多人俱已石化。
承平縣主經歷坎坷,多次墮胎,已經很難再有身孕,此時看向白羽的目光透着冰寒。
若依公主則垂頭喪氣,她就是把肚皮生爆了,也未必趕得上白羽生得多,現在可好,又來一個。
至於其他夫人,紛紛驚歎,都說,這是怎麼了,安國公夫人前世一定是送子觀音的座下弟子,這生孩子也太容易了。剛成婚是三年抱倆,後來丈夫戍守邊疆,難得回來一次,就這麼聚少離多的,也能被她又生了兩個,這還是在有好幾房小妾分寵的情況下。現在安國公剛歸來,就又懷上了,還真是厲害。
連太后都禁不住想,早知道這個淩氏這麼能生,當初就應該把她召進宮,此時皇帝怕是早就子孫興旺,兒孫滿堂,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