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良緣(破案) >第13章 第13章
    跟上一次吩咐屬下的聲音不同,此刻的鎮撫使大人雖也是聲音森冷低沉,卻透着一股漫不經心,似是對順天府沒多少敬重之心。

    這也是自然,即便姚沅姚大人是正三品的文官,統轄順天府二十四縣,但同能一路晉升至正一品左右都督,乃是皇帝近臣的錦衣衛堂官相比,同皇帝的關係就沒有那麼親近了。

    錦衣衛的職責,意味着只要皇帝首肯,他們便可以肆意跋扈。

    姜令窈很清楚,即便此刻領順天府衆的是姚大人,這位年輕的錦衣衛堂官怕也不會有多尊重。

    不過對方是什麼態度,同想要儘快破案的姜令窈並無干係。

    因此此刻她便客氣見禮:“下官順天府推官,姓喬,見過……見過大人。”

    姜令窈是女子,她只用說自己姓便可,不用報上名諱。

    屏風之內,面容冷峻的鎮撫使聽到這道輕靈聲音,不由神情一滯。

    他偏過頭,隔着屏風往外看去。

    只見一片朦朧光影裏,一道高挑的鴉青身影立在門口,因屏風阻擋,鎮撫使並看不清來者面容。

    但那聲音實在太過耳熟,彷彿今晨纔剛一聽到一般。

    在他愣神的工夫,對方便已道:“鎮撫使大人,此番可是要審嫌犯?如此我等想旁聽一二,順便把剛搜查道的線索彙報給大人。”

    雖然不知這位錦衣衛鎮撫使弄什麼明堂,整日裏神神祕祕不見身影,但姜令窈還是言辭懇切,表達了自己想要一起協同審案的意思。

    屏風之內,男人俊美的眉眼依舊輕輕蹙着,原因無他,只這聲音實在太過熟悉。

    但這位喬推官的行爲做派又幹練果決,言辭清晰,讓男人實在沒辦法把他同熟悉之人相提並論。

    思及此,鎮撫使大人果斷道:“可,但順天府既要審問,且等錦衣衛審完再論,切忌打斷錦衣衛差事。”

    姜令窈這才眉目舒展,道:“是,謹遵大人令。”

    此時鄭峯和裴遇都已在審訊室內站定,姜令窈被請着坐在了桌邊,幾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被綁在刑架上的嫌疑人。

    姜令窈觀其三十幾許的年紀,看起來並不高大,身量也單薄,猜測他是御用監排行第三的陳雙喜。

    他應當是剛剛纔受刑,身上的血跡溼漉漉的,傷口不算太多,大抵都是鞭痕。

    再一側目,便能看到在刑架邊站着的錦衣衛緹騎手中執鞭,便能得知錦衣衛只用了鞭刑。

    這已經算是溫和手段了。

    主審官是裴遇。

    他臉上依舊掛着和煦笑容,那雙細長眉眼似比沈素凝還要柔美。

    他雙手環胸,站在陳雙喜面前,溫柔道:“陳雙喜,你招是不招?”

    他明明如此溫柔,陳雙喜卻一聽他聲音就哆嗦。

    “大人,”陳雙喜眼淚鼻涕都下來了,“能說的我都說了,大人還要再問什麼?人真不是我殺的。”

    他一邊說,一邊嗚嗚哭起來,顯得好不可憐。

    裴遇面帶微笑,聲音卻冷寂下來,帶着讓人不寒而慄的森然。

    “你真的都招了嗎?陳雙喜,但凡你說錯半個字,都足夠你下詔獄的。”

    錦衣衛的詔獄,沒有人願意進。

    陳雙喜哆嗦一下,涕淚肆意,卻還是沒有多說一句。

    裴遇便嘆了口氣:“你怎麼如此頑固的,我可是東司房裏脾氣最好的。”

    裴遇說着,一揚手:“打!”

    隨着他一聲令下,校尉揮起長鞭,噼啪打了下去。

    一瞬間,血腥氣蔓延開來,陳雙喜慘叫不斷,整個審訊室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哀嚎聲。

    姜令窈端坐在椅上,她面容冷靜自持,似對眼前的場面毫不懼怕。

    待得二十鞭打完,陳雙喜已經奄奄一息,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恰逢此時,屏風之後的鎮撫使突然開口:“昨夜戌時之前,你突然出現在桐花巷,是去做什麼?”

    這個問題就如同一道驚雷,把奄奄一息的陳雙喜嚇得迴光返照。

    “我不是那時候去的……”他下意識反駁,卻不料話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被誘騙了。

    陳雙喜的面容比剛纔還要慘白。

    他哽咽一聲,嚥下口中的血沫,最終還是抵抗不住,哀嘆道:“我是去桐花巷,尋……尋柳二爺。”

    昨日錦衣衛只是尋常審問,態度之溫和,領他跟其餘幾位匠人都覺不可思議,誰知今日剛已過午,他們就被陸續“請”來西廂房,然後每個人都聽見了刑訊之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每個人的哀求痛哭。

    陳雙喜以爲他們不過是想屈打成招,誰知錦衣衛其實已經掌握了關鍵信息,先打再審,果決迅速。

    他當着想不到,就連自己是否去過桐花巷,錦衣衛都已經查到了。

    這一瞬間,陳雙喜心如死灰。

    他本就膽小,遇到這般事心裏又慌,在痛苦的鞭打之下,一個心神恍惚就把實情和盤托出。

    當第一句話說出來,第二句就好說了。

    果然,不等錦衣衛詢問,他就含着血沫道:“柳二爺是做什麼的,想必大人很清楚,我去尋他,只不想賺些養老錢罷了。”

    姜令窈倒是不知柳二爺是作甚的,李大很貼心,低聲解釋:“喬大人,柳二是桐花巷的黑當鋪,什麼都敢收,什麼都能賣。”

    姜令窈道了聲謝,一瞬便明白,陳雙喜因爲偷賣了御用監之物,所以隱瞞了昨日行蹤。

    陳雙喜咳嗽一聲,一口把血沫子吐在地上,然後便慘笑道:“昨日我同老徐吃了素面之後,就一起回了御用監,回來後我趁着監裏無人,悄悄把之前攢的金石拿去桐花巷賣,換了三十兩銀子,當時已經天黑,我很着急,匆匆趕在夜禁前歸來。”

    他這一回卻說得頗爲細緻。

    然而錦衣衛的大人們卻並不肯放過他。

    只聽屏風後那位鎮撫使冷冷開口:“你撒謊了。”

    陳雙喜一愣,他張了張嘴,連忙想要辯解,可鎮撫使卻並不給他機會。

    “根據之前你的口述和宋五娘麪館的證詞,你是在酉時日入之初喫的面,從宋五娘麪館至御用監步行約一刻,而從御用監去往桐花巷步行未及兩刻。若是要算來回,大約三刻即可。”

    也就是說,即便陳雙喜在柳二爺的黑當鋪多耽擱一刻,整個酉時他還有一整個時辰空置,也不像他說得那麼趕。

    陳雙喜這一回連血都要吐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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