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病牀前的宮倬儼心中五味雜陳,之前與沈續姐姐斷了聯繫的一週裏,他特地去了解姐姐的家庭與過往。

    因爲從小生活清貧穿不上好的衣服常常被同齡人取笑,初中時,兩個雙胞胎弟弟出生後,她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父母一度讓她輟學打工好補貼家裏照顧弟弟,要不是沈續拼了命地鬧不會有她讀完高中的機會。

    高中時,沈續一有空就去附近的圖書店或者午休時間在食堂做幫工,她如此努力就是爲了儘可能地不向家裏要錢。

    在書店打工的日子裏,她愛上了寫作,豔羨雜誌採訪上作家們的高收入同時也嘗試創作,可惜她在第一部小說投稿成功拿到一點稿費後再無水花。

    抱着自己曾經寫作收穫幾百塊稿費的信心,沈續大學時毅然選擇了聽說收入比普通寫作更高的編劇專業。

    原先一直想要她輟學打工的父母,在聽人說大學出來能賺更多錢後便沒有阻止她念大學。

    反正大學學費不用他們出,半工半讀的女兒還會固定每個月上交一千塊錢,雖然比他們想的三千塊少點,但等沈續四年大學畢業後工作每個月給到他們的肯定不止三千。

    可憐的沈續,擊敗了困苦與父母的封建思想,卻在以爲能夠完成夢想的劇組裏遭遇了生命中最可怕的磨難。

    原身的過往在沈續的腦海中徐徐浮現,彷彿她跟着原身將這些事情重新經歷一番,當畫面切換到黑暗的湖水中,她頓時無比驚懼,在奮力掙扎中她從病牀上彈坐起來。

    “姐姐,你醒啦!感覺有哪裏不舒服嗎?”

    剛睜開眼便被熟悉的白色牆壁晃了眼的沈續,她來不及大口喘氣釋放內心的恐懼身體就被溫暖寬厚的胸膛緊緊抱住。

    高度緊繃的神經在恐懼退散後驟然無力,此刻她只想將自己完全地擠進包裹她的熱源之中。

    對於周身發生的一切,沈續全程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她的意識一直在漆黑無望的湖底與灌滿午後陽光的病房中切換。

    她看不清抱着她的人的五官,但熟悉的懷抱與透着淡淡青草氣息讓她明白這人是宮倬儼。

    明白是宮倬儼後,她更是纏緊扣在他腰後的雙手,這一刻在她的意識裏他就是自己溺於駭人湖水中的一塊救命浮木。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與不停擠蹭他的動作,宮倬儼立刻明白沈續姐姐是做了噩夢還沒有從害怕中醒來,他示意坐在病牀另一邊的鐘箐將被子提起包住沈續。

    由於他稍有鬆開手的跡象沈續摟在他後腰的手就加重幾分,宮倬儼不能伸手脫鞋只得雙腳互相幫助踢了鞋子坐進被窩。

    “已經沒事了,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宮倬儼圈着沈續,右手在沈續的頭上輕輕摩挲,一如沈續平時會在他的腦袋上輕撫一般。

    原身留存的記憶是一片漆黑且寂寞無聲的湖底,胸腔被湖水灌滿所呈現出爆裂似的疼痛讓沈續彷彿自己還置身在冰冷無助的湖底,大口呼吸似乎滿足不了她對氧氣的渴望。

    鍾箐很有眼力見地在幫相擁在一起的兩人攏好被子後退出病房,關上門前她特意提醒宮倬儼注意葡萄糖吊針的分量。

    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鍾箐想不通,從沈續醒來後就死死抱住宮倬儼不鬆手來看,可見她是十分依賴這個男孩的。

    可爲什麼,她新手機的聯繫人裏只有自己一個人?

    自己被沈續重視她很高興,可是也不希望沈續只有自己一個人朋友,那樣自己忙於拍戲時,沈續無人可以相伴實在是太孤單了。

    正想着,從走廊那頭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她剛要擡頭看向聲音的那頭卻發現來人已經站在面前,她一時間緊張地說話都不利索,“宮宮老闆!您怎怎麼來了?”

    宮倬燃瞥她一眼問道:“沈續什麼情況?”

    “醫生說因爲飲食不規律營養跟不上造成重度貧血性昏迷,前天被劇組同事發現時已經昏迷了一下午,昨天在醫院裏也是昏睡的時間比醒的多。”

    鍾箐雖然對宮倬燃的到來表示驚訝又對他的老闆身份有着本能畏懼,但還是有條理地將知道的事情敘述出來。

    “醫生還怎麼說?”鍾箐的話讓他一路吊着的心瞬間鬆懈下來,他接到雷勵電話說沈續住院時腦子瞬間空白一片,好在雷勵後面補了一句“沒什麼大礙。”

    “醫生說要住院半個月好好調理纔行。”

    宮倬燃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伸手快速擰動病房的門把手,他想立刻見到沈續來確認她是否真如雷勵電話裏說的那樣沒什麼大礙。

    當病房門被打開時裏面呈現的畫面讓宮倬燃破天荒地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倒流回沈續進入深霖的那一刻,他一定會先弟弟一步纏上她。

    宮倬儼早就聽到哥哥在病房門口的聲音,當下聽到有人開門也不驚訝。

    他繼續旁若無人地低頭在沈續的臉上輕輕啄吻,從被撩起髮絲的潔白額頭到膚質細膩的眉心,再到挺翹的鼻尖。

    他在宮倬燃的注視裏避開了沈續微張呼吸的脣瓣,帶着些許炫耀的惡趣味在飽滿的下巴處極度輕柔而緩慢地啃咬一番。

    依偎在宮倬儼懷中的沈續緊閉雙眸,秀氣的眉頭輕蹙,下巴處的微痛刺激着她混亂的意識,她想要掙扎清醒,可縈繞周身的安心氣息讓她又再度昏睡。

    緊跟在宮倬燃身後進來的鐘箐見到這樣刺激的畫面一下子臉頰漲得通紅,幸好掛在耳朵上的口罩很好地遮擋了她臉上的火紅。

    忍不住多看幾眼後,鍾箐選擇默默地退出病房。

    房門被合上的輕響驚醒駐足在牀尾的宮倬燃,他鬆開蜷縮成拳的十指,“你是在將她當成戰利品來炫耀?”

    知道哥哥準備趁着姐姐意識混亂的時候挑撥離間,宮倬儼先是笑着搖搖頭,然後輕緩地撫摸着沈續的腦袋答道,“這種事是哥哥你纔會做得出,我不過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哦?是嗎,那我偏要迎難而上。”宮倬燃控制住想要將沈續從弟弟懷中搶過來的衝動,似笑非笑地站在牀前俯視弟弟。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當然姐姐也不會。”宮倬儼忽然想起什麼,望向哥哥的鳳眼中怒意可見,“你一次又一次的挑撥並不能阻止我們,只會讓我和姐姐的關係更加緊密。”

    深霖大門口突然出現的兩個女學生、家中廚房裏美其名曰地開導、前女友carly對他信息的熟知與糾纏,這些巧合宮倬儼在察覺到哥哥對於沈續的感情後終於明白誰纔是背後主導者。

    想清楚後,他格外地憤怒,從前他看到小說和電視劇裏因爲感情問題造成兄弟間的隔閡與反目的畫面他都嗤之以鼻。

    他認爲這樣的事情完全不會在自己和哥哥的身上發生,現在他覺得當時天真的自己真蠢。

    晚上八點,沈續終於從半夢半醒間清明。

    在雙眼適應了刺目的燈光後,沈續才得以好好打量自己身在何處。

    她記得自己是在劇組臨時給她整理出的小套間裏,當時正在悶頭爲兩天後需要用到的外景建設團隊寫出對《成蝶》中重要場景的詳細構思。

    她有一個壞毛病,一旦工作忙碌起來就會忘了喫飯,肚子餓得不行就隨便塞點麪包對付,每次從桌上爬起來時常常感覺雙眼一陣眩暈。

    她認爲這沒什麼,原來的自己也經常飲食不規律,可除了偶爾胃疼得不行外,沒別的反應。

    誰想,這具身體會有這麼大反應直接昏迷兩天。

    放下手機,沈續剛撐着牀面坐起就看到病牀前陪護椅上的鐘箐正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

    “鍾箐,趕緊回去好好補覺,這兩天你辛苦啦。”生病時睜開眼能看到有朋友陪在身邊,心中的暖意無法言喻,沈續一時間覺得眼眶發熱。

    原先的世界裏,她工作要強蓋過太多人的風頭根本沒什麼知心朋友,在與第二任男友分手後的心痛歲月裏一次開車走神撞上路燈導致昏迷。

    躺在醫院的一個月裏,除了第一天的公司下屬們的表面熱切關心,往後的二十多天裏就只有助理每天定時來醫院送飯。

    那一個月裏陪護她時間最長的是高價請來的護工,雖然一樣能細緻照顧她,可在情感上終究無法填補她所期盼的友情與親情。

    被喊醒的鐘箐條件反射地抹了一把嘴角,接着她伸手抓住沈續的手腕激動地喊道,“啊,沈續你醒啦!太好了!”

    望着扣在手腕上擦過鍾箐口水的手掌,沈續條件反射地想要甩開,但眼前的女孩真誠的笑容與眼底的擔心讓她放棄這個傷人的動作。

    也罷,此刻對於乾淨衛生的糾結比不上正在釋放光芒的真摯友誼。

    “姐姐,你終於醒了!”一手一個大容量保溫盒的宮倬儼在沈續和鍾箐聊得正熱時走了進來,見到沈續清醒地靠着牀頭坐着,他趕緊在牀尾的餐桌上放下手中的保溫盒。

    宮倬儼的出現讓沈續時不時瞄向門口的視線終於有了定向,她的目光追隨宮倬儼越來越近的身影,乾澀泛白的兩片脣瓣在不經意間裂開一個上翹的弧度。

    鍾箐和她說了,從前天下午她被送到醫院開始宮倬儼一直陪護在病牀前,還有今天下午她迷濛之間發生的事情,鍾箐也大致說了一些。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