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尖銳的鳥鳴劃破了高空。
啼鳴似乎在精神海攪動風暴,江陽瞬間驚醒。
他猛地起身,冷汗淋漓,豆大的汗珠落在沙灘。
夢迴高中那年,那一個導致他從此再也沒敢談戀愛的場景。
“小江,沒事兒吧?”方小鵬站在籬笆邊上詢問,手裏的紅酒變成了咖啡。
江陽側耳,聽到了周星熙的微微鼾聲。
扭頭一看,見其餘三個女生都在沉睡。
“幾點了?”江陽離開躺椅,向方小鵬走去。
“快五點了,”方小鵬見他起來的動作很猛烈,問道:“做噩夢了?”
“差不多,”江陽抹了下額頭,冷汗一片:“方總沒睡?”
方小鵬說話總是帶着笑意:“我睡不着,人年紀大了,睡眠就會減少。”
江陽環視一圈,發現工作人員少了很多。
下午的時候還是五個機位,七八個攝影小哥,以及四五個場務。
現在卻只有一個攝影小哥和兩個場務。
“他們也正常放週末?”江陽問道。
明天就是週六了,只有這個原因能解釋工作人員的驟減。
方小鵬:“可能吧,聽說是節目組在搞團建,去那個遊艇餐廳團建。小貝副導演早走了。”
江陽循着方小鵬的手指方向看去:“哦?那個我在網上看過,天涯島著名的網紅餐廳。”
方小鵬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個網紅餐廳,他不知道去了多少次。
但是自己從沒在遠處打量過它,現在才得以有機會站在遠處觀察。
“對了,說正事,”方小鵬語氣變得正經:“我覺得小雨那個提議不錯。”
殷雨的提議?
難道——
江陽試探的問道:“讓我代言小鵬汽車養護?”
方小鵬點頭:“沒錯。我想了想,公司不能因噎廢食。酒香也怕巷子深,該宣傳還是得宣傳。再說,我們公司快要上市了,多刷刷存在感也挺好的。”
“承蒙方總不嫌棄,您要願意,我肯定沒問題,”江陽咧開嘴笑了,做噩夢的陰霾一掃而空。
錢,真的能解決生活中99.9999%的煩惱。
“呵,今天手機發下來,我就聯繫我助理問一下,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八字沒一撇呢,”方小鵬怕他失望,話沒說得太滿。
方小鵬的決定並非頭腦發熱,他是經歷殷雨啓發認真思索過的。
以他們的體量,自然請不起一線明星,而流量明星的性價比太低。
剛好節目播出後,方小鵬覺得江陽至少也是小有名氣。
他外形硬朗俊美,和汽車養護的風格也不違和。
“沒問題,”江陽知道這種事情流程會長一點。
方總髮話,他已經有種喜提代言的錯覺了。
回到置物架處,江陽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祝我代言順利,cheers,”江陽嘿嘿笑道。
“哈哈,”方小鵬被江陽的樂觀逗笑了:“恭喜!”
江陽喜滋滋地喝着香檳,思考一個問題:我自己談的代言,要給趙姐的工作室分成嘛?
聊了一會,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去把他們喊醒,”江陽說道。
他剛走過去,發現周星熙已經睜開眼睛。
“周老闆,快起來,下雨了,回別墅吧,”江陽叫醒了其他人。
一羣人打着哈欠連忙跑路。
六個人回到丘比特別墅,外面的雨已經嘩啦啦,大雨如注。
“幾位老師好,小貝副導演吩咐了今天收工早,這是手機,”男服務生提着花籃走來,牽動了六個人的神經。
陶書旻拿了手機,上樓準備洗個熱水澡。
雨水染溼了頭髮,頭皮都在發癢。
看了手機,有四五個來自母親的未接來電。
陶書旻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一回到房間,陶書旻溼着頭髮,撥通電話。
“喂,旻旻?”陶母的語調輕鬆,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
“是我,”陶書旻嘟囔道:“不是說了嘛,白天手機被收走了。打那麼多電話幹嘛?”
陶母失笑:“我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是未接。罵了半天,纔想起來。哎,老糊塗了。”
看這情況,家裏沒出什麼大事。
早知道先洗澡了,頭皮現在好癢,難受!
“你打電話幹嘛?”陶書旻不想讓母親難堪。
她性格單純柔和,實際上,如果可以,她不願意任何人難堪。
陶母絮絮叨叨:“媽媽放心不下你,給你提個醒。你聽媽媽說,咱們上節目是爲了和公司解約,可不敢真和男嘉賓談戀愛。”
陶書旻咬脣,似乎在忍耐着某種情緒。
當初,家裏一貧如洗,除了魔都的老房子和那一家商鋪,存款幾乎爲零。
這一切,都是因爲母親投資失敗。
無奈,正在讀大三的她經母親的熟人介紹,簽約了幻夢娛樂,拿到了一筆簽約費。
這一筆簽約費,作爲陶書旻工作室的啓動資金,盤活了家裏的流動資金。
陶母經營有道,陶書旻又善解人意,很愛和小朋友接觸,事業發展得很順利,工作室蒸蒸日上。
幻夢娛樂的公司管理混亂無序,簽了陶書旻組建女團,卻不重用她。
陶書旻本是數一數二的模樣和身材,硬是被長相稍遜的幾個女孩搶佔C位,擠到了邊緣地位。
C位女星的硬件條件差,沒什麼號召力,那女團自然糊穿地心。
重組了幾次,陶書旻因爲不陪酒、不媚上,始終得不到高層重視。
混着混着就成了公司的邊緣人物。
陶書旻本也沒想在娛樂圈有什麼大作爲。
正好,求仁得仁。
當初簽了七年,臨到期了,幻夢娛樂纔想起了陶書旻的合約,想再給一筆費用續簽三十年,陶書旻必然是嚴詞拒絕。
在魔都開一家工作室,輔導藝術挺賺錢的,她和母親認爲沒必要爲了飄渺的大富大貴,去淌娛樂圈的混水。
既然慘遭拒絕,幻夢娛樂那就得趕緊止損。
於是,公司安排她來參加《戀愛實錄》第三季。
黑紙白字的合同,陶母再不願意,也得放手。
臨走前,她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女兒春心萌動,和野男人跑了。
“媽,這才第一天,我又不是沒見過男人,”陶書旻有點無語了:“至於嚇得您奪命連環call?”
“這——媽媽也是關心你呀,”陶母開啓話嘮模式:“媽媽演了幾十年話劇,全國各地跑。男人啊,就沒一個靠得住的。”
“行了,我要洗澡去了,先掛了,”陶書旻聽的頭疼,母親數十年如一日,唸叨着怨婦經,給她造成了持久性的精神傷害。
“陶書旻,你剛走了兩天,就糊弄媽媽?”陶母的聲音變得尖利:“誰下午六點洗澡?”
陶書旻解釋道:“媽,我真沒騙你。我這邊下雨了,弄溼了頭髮。”
“那幾個男生呢?就幹看着?一個個有沒有紳士風度的啦,”陶母飆出了魔都腔。
聽到母親的話,陶書旻煩躁得很:“他們幫攝影大哥抗機器,那機器挺貴的。雨又不大,我沒事。”
“哎呀,”陶母罵罵咧咧:“一個個沒眼色,難怪找不到對象,上相親節目。保護機器是攝影師的職責。他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陶書旻深感和母親爭吵的無力:“攝影大哥也是人,和您女兒一樣,活生生的人。”
“哎呦哇,陶書旻,我是你親媽,我幫你說話,你胳膊肘往外拐呢?”陶母絮絮叨叨地埋怨道。
陶書旻覺得溼漉漉的頭髮要燒起來了,脫口而出:“要不是你投資失敗,我也不至於來這裏。”
一句話點燃了對方,陶母火力輸出更猛烈了。
陶書旻聽了半晌,忍無可忍:“沒事我就先掛了。”
穿着涼拖,走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
溫熱的水流洗去了污垢,陶書旻稍顯平靜。
她想起了舅媽的話。
舅媽和母親水火不容,舅媽的話,她本來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但時移勢易……
舅媽說,母親並不是投資失敗,才掏空了家底。
母親是嗜賭成性,把她和父親的積蓄盡數揮灑在媽閣城,不留一分一毫。
起初,陶書旻以爲舅媽是挑撥離間,但隨着歲月流逝,她生出來一絲絲疑問。
一切事實都在驗證母親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