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你帶若雨去太醫所,瞧瞧那幫老傢伙是否研究出蠱蟲的傳播途徑。”
而她則是處理六疾館房屋塌位不夠、患者居無定所問題。
進宮請命,不能像上回那般,任工部拖延。
思及此,林清致乾脆利落拂甩袍袖,划着麻桿腿離去。
卻在館前,被一堆黑臉壯漢阻攔去路:“六疾館太小了,俺們沒地方住!”
“正在建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哼!誰知你無德無才水性楊花的女人,是不是在騙人!”絡腮鬍男子大吼。
底下不少人竊竊私語,談論林清致晚夜不歸、留宿程立家苑。
聽說,是程立親口承認。
林清致微微斂起雙月黛眉,從容自若的模樣彷彿置身風波之外。
“今兒你給俺們寫個軍令狀,保證六疾館如工開展,否則,俺們定要鬧得皇京不得安寧!”
許多百姓點頭示意,紛紛覺得此人所言極是。
“閃開。”她卻是蓮步緩行,半點被威脅和逼迫的樣子都沒有。
朱脣輕啓,眉目如蘇,如蝶翼般纖長睫毛輕輕顫動,若非滿臉紅斑,已勝過綽約西子。
“俺們不讓!”絡腮鬍男子音腔滾圓,露出銀褐色的爛牙,“身患蠱疫,你們富人有所供養,俺們如何是好?”
“對!你是掌管五雷令的燁親王妃,爲何不盡快安置俺們?非要等俺們死了你才罷休嗎!”
一陣又一陣無理取鬧的指責話語,護送林清致的府兵都有些看不下去。
認爲這些刁民,委實強詞奪理。
“諸位稍安勿躁,燁親王妃方纔已下達命令,大家何不再等等?聚在此處是想讓蠱疫蔓延愈重麼?”持折戟的府兵看不下去,皺着眉冷聲道。
林清致略略掃了眼聚集羣衆,發現大多是皆是男子,其中女子者,寥寥無幾。
並且鬧得最大的,多以絡腮鬍男子爲主。她半眯杏眸,嘴角露出冷笑。
“紅花會的狗腿,也敢煽風點火胡作非爲,來人啊,把他們捉拿歸案!也省得兵部再派人馬絞殺。”
府兵們執行力超高,當下一部分圍困,一部分搬救兵。
觀之絡腮鬍男子們,臉色煞白,從袍袖裏抽出三環尖刀,殺氣盡顯。
他們以煽動的羣衆作爲人質,所以當林清致瞧出真面目時,他們絲毫不緊張。
可是,完沒想到,身爲王妃的林清致,竟然說出這番話。
“將全部人等捉拿歸案,若有反叛,格殺勿論。”修長皙白手指鉗着枚銀針,朝某個人質射去。
那人兩眼一翻,倒地暈沉。
四周,原本被威脅的人質緊張吼叫,瞬間便沒有任何聲音。
他們抖如篩糠,卻無一不用仇恨和憤怒目光,盯着林清致,宛如被拋棄的困獸,欲除之而後快。
“爾等作亂,就應該想到結果,畢竟本妃,從不是良善之輩。”她的話音不帶有任何情感,極爲冷漠。
“告知幕後真兇,饒你們不死。”林清致挑了挑秀眉,琥珀色瞳孔翻滾着痞氣和殺意。
“死有何懼,紅花會的名聲斷不能辱沒在俺們手上!諸位,來世在做兄弟!”其中最爲高大的男子嚎嗓子,說畢便揮刀自刎。
血濺袍裳,染紅鬢角,像極了夕陽硃砂紅。
衆絡腮鬍男子見狀,一併跟着揚起三環尖刀,刺進胸膛,聲高震耳:“下輩子再做兄弟!”
林清致的視覺感官,被血紅充斥染洗,她平靜望向屍橫遍地、血流成渠的紅花會弟子,心中滑過幾分別樣情緒。
“王妃娘娘,那人,詐屍了!”府兵顫顫嗦嗦指着方纔被銀針襲擊的壯漢,恍如見到鬼般。
其他人等,皆嚇得目瞪口呆。
“沒死。”林清致輕飄飄從滿地橫屍轉移視線,鎖定到如夢初醒的男子身上。
略帶嘲蔑道:“惡意詆譭本妃,縱使沒有殺你,按照當朝律令,你也要受二十大板。”
那人縮着脖子,不停點頭表示同意,白沫子因害怕都堆到嘴邊了。
見事情處理完畢,林清致揩了揩手,似乎指尖沾染了骯髒灰塵,她喉舌乾澀,杏眸浮現躁意。
聽玄一說,楚燁明兒回。
她抽出五雷令牌,第一次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誰佔誰倒黴。
幸在陛下聖明,提前派遣太監傳遞聖諭,給予欽差大臣之權,調動六部,應對蠱疫。
太醫院也傳來消息,說是經調查研究表明,狼痕蠱通過呼吸道和接觸傳播。
初症爲手臂起紅疹,長毛髮,指甲變黑變長,兩耳聽覺甚佳;中度則是長出利齒,紅疹遍身滲液,夜不成寐精神疲乏;重症乃液皰疹結痂,外形像狼轉變,且常伴有神志不清等。
“傳令,收西郊定阜街巷,劃爲疾館,安置傷患者;其餘人等,皆遷往東郊王府井街道的各路商肆旅館,切莫延誤。”
狼痕蠱傳染性十分強烈,方纔侍衛稟報的數字,約莫京城人羣的一半,林清致委實驚訝半晌。
時間緊湊,來不及建立六疾館,只好暫時徵收西郊部分住宅,劃爲隔離防控區。
旋復花還未到,必須先將患者控制好,避免再度傳播。
快刀斬亂麻的她,決策速度十分之快,手底下幾個官吏,對女子執政甚爲鄙夷,此時,不由得另眼相看。
“娘娘,西郊城區百姓不願意讓出住宅,紛紛拿刀架在脖樑上。”
“將人打暈,拖走。”林清致聲音清冷,卻帶股不容置喙的命令聲。
僅一個下午,便將大部分患蠱疫的百姓安置好,原先還有幾個欲鬧事的大男子主義者,紛紛閉口不言。
舍小家利益爲大家利益,心懷家國者坦然受之,然狹隘自私者,勢必強烈反對。
於是豎日清晨,六疾館外聚集一批西郊百姓,他們拿着釘耙鋤頭、鐮刀扁擔,婦孺則是臭雞蛋爛菜葉子。
等林清致一出門,便朝她身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