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了理鬢髮,溼噠噠的蛋黃液令她鼻腔充斥腐爛味,旁人的紅玉也好不到哪裏去,偏她還一把護着自己。
“娘娘,玄一說,今早兒去太湖南接應王爺,等王爺回來了,李侍郎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肆意妄爲!”
林清致默不作聲望向地板,神色淡淡並未有絲毫動容和期頤,她看了眼紅玉,皺眉。
“你腰間傷勢未愈,又替我擋了襲擊,只怕傷口裂開,快回去換衣敷藥。”
紅玉固執搖頭,不肯離開,清眸中儼然含珠淚。
林清致不動聲色靠近,一枚銀針刺進頸項,紅玉便暈倒在她懷中。
甚爲喫力地吩咐府兵攙扶離開,她整個身體宛如泄了氣的皮球,沒有力氣支撐。
搖搖晃晃東倒西歪,落在房樑架上的花錦官眼中,分外心疼。
紫袍浸潤盛夏炎意,蒼白臉色卻冷如冰霜,桃花眼尾微紅,佈滿暴戾和煞氣。
像即將突破桎梏的猛獸,邪魅森寒,令人心生無限恐懼。
“李侍郎大人!您是爲民請命的清官,請您即可發佈命令,緝拿林氏醜女!”
“俺們也要幫忙,看她浸豬籠!”
林清致對那一張張憤怒面孔看去,杏眸裹挾痞氣和冷然,她低嗤,神色挑釁。
擒賊先擒王,這些人無非一盤散沙,只要毒殺李侍郎,他們會羣龍無首,四散而逃。
但李侍郎是否死,林清致眉梢上挑,她要他生不如死。
李侍郎還不知危險畢竟,尖嘴猴腮的面容揚起惡毒狡笑:“既然衆望所歸,萬民請命捉拿林氏,本官義不容辭,自首當其衝!來人!”
他招手,目露凶煞,眼睛朝六疾館側角瞄了眼,側角中,赫然站着雪膚花貌、纖腰柳腿的阮靈兒。
阮靈兒撫弄雲鬢花容,對李侍郎施施然揚起溫婉笑容。
只見衆人朝林清致抄傢伙撲過去,府兵抵擋不住,夾兵帶棍陷入打鬥中,而成爲無甕中之鱉的林清致,卻身手敏捷靈活。
躲閃層層攻擊,來到李侍郎後側。
她以爲,是這些人攻擊力太弱,殊不知在暗處,有墨冠紫袍的花錦官,一路爲她保駕護航。
“燁親王駕到!爾等速速停手!”一聲高吼從前方傳來。
果然是燁親王這個名號響亮,原本鬧鬨喧譁的擁擠人羣,立即涇渭分明、大氣都不敢出。
各個低垂腦袋,乖巧溫順宛如綿羊。
林清致微展面頰,沒半點溫度的眼眸,似餘燼冷沉,泛着詭異的空洞美。
從驛站趕來的夫差,稍停馬佇立,一騎絕塵的鬃鬣馬便奔騰而來,速度之快宛如閃。
馬背上的人,握住玉錦繮繩,鬃鬣馬前蹄朝天,狂嘯嘶吼便穩穩落地。
不加藻飾,天質自然的汗血寶馬,林清致直看得兩眼放光。
房樑上花錦官似笑非笑,他上挑脣角,懶洋洋將拇指尖的小蠱蟲,射進李侍郎袍袖中。
又把視線,移至騎馬提槍的桀驁少年郎身上。
鎏金雲崖紋飾的皁雲靴蹬地,衆人悉被眼前風姿雋爽、氣質清癯的黑袍男子,吸引視線。
他橫步向前,面如謫仙的模樣,令人恍惚覺得,似從山水畫走出來。
“下官參見燁親王!王爺千歲盛安。”李侍郎一雙長目眯起,嘴角帶着老奸巨猾的笑意。
好生得意瞧了眼林清致,嘲諷和奚落更甚。
林清致面無表情,微紅的眼梢還掛着幾絲殺意,若非楚燁半路殺出,李侍郎必成爲毒下之鬼。
“本王始回,京城可安?”
提問的對象,明明是身後下跪磕頭的官吏百姓,但楚燁漆黑瞳孔中,只倒映林清致身影。
宛如千百花叢中最特別的一朵,在漫天燦爛桃紅裏,一眼淪陷,無法自拔。
林清致皺起秀眉,清亮杏眸泛着幾絲躁意。
“王爺,蠱疫氾濫成災,幸得英明神武的陛下,及時發出佈告,這纔有效控制住,未曾蔓延至其他轄區。”
楚燁眼眸暗潮洶涌,涼淡陰鷙的目光來回在李侍郎身上轉悠,周身氣場漸漸冷沉,“本王聽說過你。”
深邃無底的黑眸深處,一片刺骨般冰寒。
李侍郎有些喫驚,他雖是李家嫡長子,若沒有太后孃家的張國舅府正名,恐還是個掛名的閒賦。
一無才幹,二不懂勾心鬥角,三無顯赫家勢支撐,除了身爲張國舅的幼妹作母。
憑母親和當朝太后沾親帶故的關係,李侍郎混跡官場,歷經浮沉,卻都安然無恙。
因爲無論是誰,看在張姓這個份上,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王爺,下官豈能入您眼,委實折煞了!”李侍郎故作膽怯,神情卻沾沾自喜。
想來,在燁親王面前,扳倒林清致籌碼又增加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道:“醜女林氏,不守婦德,卑劣不堪,品行低下,今衆民請命,望王爺賜休書,以明清德,”
林清致截住李侍郎想要說出口的話語,冷不丁皺低着眉,直言不諱:“他污衊臣妾,同程先生有染,王爺,您是最清楚臣妾德行的。”
想忍住噁心,給楚燁眨兩個媚眼,但瞧他那副黑到鍋底的面容,林清致心中發虛。
盛夏倦怠,蟬鳴不止,息寧寂靜餘蔭咋響。
“王爺休聽她滿口胡謅,下官有二人偷腥證據!”李侍郎嘴角噙起惡毒笑容,“此乃程立寫給王妃娘娘情箋,且王妃娘娘昨夜確實於程先生舍院留宿。”
此言一出,旋即林清致便直闖而下,素手掀箋,滿紙血書。
句句啼血,生生哀婉,她愣在原地,瞳孔放大,近乎心窒息無。
“一封血書,足以見你二人做出的勾當!”李侍郎當着楚燁的面,怒不可遏,彷彿紅杏出牆不是燁親王妃,而是他妻子。
“啪”的一聲,是林清致盤腕出拳,又以疾風般速度劃腿掃堂,李侍郎四腳朝天趴在地面,兩隻眼紅腫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