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二十圍屏,十六通天紅柱,從殿外步入殿內。
高堂明鏡,坐着雍容儒雅的溫潤皇帝,他受案垂閱奏摺,認真專注。
“妾身參見陛下。”林清致剛跪下,便看見一臉黑沉的楚燁大步流星走進。
他只微拱手附身,便算行揖作禮,林清致見狀,清洗眉目染了些躁動。
“林卿請起。”高位楚域放下奏摺,斯文端莊的容貌劃過幾絲深究,他盯着林清致打量許久。
輕微嘆氣道,“阿燁說,解藥研製成功,林卿,汝想要何種賞賜?”
“朕記得,你喜歡軟蝟黃甲?”
林清致點了點頭,甩楚燁一記冰眸,恬不知恥邀功道:“妾身還想要銀子。”
“應允。”
楚域複雜看了眼楚燁,楚燁黑沉的臉更加暗了,就差沒把臣弟未曾虧待這六個大字,寫在臉上。
“黃金千兩,炕屏白架,迦南珠十串,金福壽五樽,外贈綾羅綢緞白匹,並軟蝟黃甲一件,卿可滿意?”
“多謝皇上。”林清致揚起笑臉,盤算着這些錢財,除卻救治小叫花子、幫他們找陪練師傅、買訓練教器,再準備修建鬥獸場,然後將欠楚燁的銀錠還清,應該還會剩些。
有這多錢,鬥獸場建在京城最繁華的王府井街,不成問題。
她喜滋滋翹起眉梢,狡黠杏眸全是張揚和肆意的青春氣息,身旁楚燁兀自掩眸,悶聲不語。
眼底滑過思慮,一縱而逝。
“不過,林卿,你身爲燁親王妃,禮儀修養方面,尚需加強。”
林清致順着楚域目光,低頭回望自身染了瓜子殼的錦袍,神色尷尬極了。
快速拾起,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朕聽聞,你今日聚衆辱罵,說朕腦袋瓜子被狗啃了?”楚域溫潤的臉龐,變得威嚴無比。
“陛下饒命。”林清致欲哭無淚,用來懟李侍郎的話,怎傳到陛下耳中?
她擰眉,覆下眼睫。
“妾身口無遮攔慣了,一時嘴快,纔會將您同口無遮攔的李侍郎比較!”林清致擡起氤氳水霧的眸子,故作悽楚。
“但妾身對陛下的敬仰,宛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陛下此等龍姿鳳章、才智若神——”
“
還順手拍馬屁,“陛下慧眼識遺珠,程先生教妾身,妾身必定有所長進。”
“好。”楚域考量程立,心中也覺是閉嘴,起來。”楚燁皺着眉,冷臉架着林清致的胳膊肘起身。
偏林清致還要裝兩下,“王爺,陛下還沒讓妾身起來呢!”
楚域見夫妻二人唱雙簧戲,不由想到自己同張彩怡,默默嘆了口氣。
瞧着器宇軒昂、身軀凜凜的皇弟,沒來由心酸一把,他家阿燁,果真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可目光移至身旁滿臉紅斑、不知禮數的林清致身上,楚域皺眉。
無論從何種角度看,都配不上貌勝謫仙的阿燁,更勿提地位、才華、學識修養。
燁親王妃,屬實差強人意。
“我怎麼感覺,陛下看我的眼神,比你還要嫌棄三分?”
林清致“切”了聲,撥弄指尖言簡意賅道,“第一次見,你鼻子都要翹上天,我從你盛氣凌人的面容中,讀出兩個大字,鄙夷。”
楚燁自摸琉璃玉扳指,嘴脣染了些許笑意。
剎那間,山花盛大燦開,世界滿是繽紛,林清致打心眼裏覺得,楚燁笑起來真是天下無敵巨好看。
偏他還微轉頭,渾厚如佳釀的嗓音緩緩響起,蕩得人心神一顫一顫的。
“是本王眼拙,誤把珍珠當魚目。”楚燁滿是冰冷的眸子,流露幾絲情動。
極容易讓人誤會,下一秒就要說情話。
林清致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死也不信,楚燁還能再對自己有感覺。
畢竟曾被傷害過。
倘若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坐上燁親王這個位置,真夠玄乎。
“小別勝新婚,朕今日總算見着。”楚域一向對這位弟弟,甚是寵愛,自然也愛屋及烏。
但林清致這副半點禮儀教養都沒有的樣子,着實令他心塞。
便清了清嗓子,命令道:“朕恢復程立儒士禮官之職,於宮中任教,充作禮儀先生,林卿,汝若得空,便前來學習。”
“哦。”林清致沒甚骨氣點了點頭,咽在喉嚨中的話遲遲未曾問出。
程立究竟遭受何罪而受宮刑,聽他們說,是犯了淫奸,可那樣一個風光霽月的白袍儒士,奉禮法爲人生信條,不可能做出有悖道德之事。
幾方打聽,終不得解,林清致想問楚域,又恐楚域生氣。
天子之怒,她這樣的普通人承受不起。
楚燁在聽見夫子爲程立後,周身氣場瞬間森冷。
“換人。”
“不行。”林清致想也不想直接拒絕,她撩了撩鬢髮,正色道:“程先生乃君子,有丹可磨而不奪氣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的赤子之心,他對禮學亦是如此。”個懷仁好公者,但又想起那日竟犯上作亂,不禁頗有遺憾,遂憐惜道,“謠諑謂餘以君淫,是招人妒爾,難獨善其身矣。”
“陛下何出此言?”
“說來慚愧,朕若知曉此事,定會調查清楚。”楚域目光悠悠,文溫潤如玉的眸子泛起一絲寒乍。
“和碩同母後告狀,雲程立侵辱,母后勃然大怒,遂令宮刑。”
林清致眸光冷卻,半點都不在意楚燁的不悅,徑自翻白眼,痞裏痞氣的。
“公主就是公主,白的栽贓呈黑的,人渣之極品,禽獸中禽獸。”她無所形象破口大罵,聲音雖極小,落在內殿衆人心中,卻擲地有聲。
楚域面容僵硬,想懲罰林清致,卻被自家寶貝弟弟用冰冷眼神瞥了眼。
識趣地閉上嘴。
“知你心中有氣,這些話,莫要東太后聽見了,和碩自小在她膝下長大,對她百般寵愛,摘星星摘月亮,有求必應。”
“嗯。”林清致吸了吸瓊鼻,突然間拍了下腦袋,擡眸看向尊位,目光呆滯。
“我聲音特別小,陛下聽不見吧?”
“無妨。”
林清致輕抿朱脣,挪動半步閃至楚燁身後,方覺不好意思,沒敢再看皇帝。